枪声在狭窄的巷道里炸响,格外刺耳。
沈前锋的肌肉瞬间绷紧,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储物空间里那支mp18冲锋枪冰冷的枪身。一旦开火,巨大的枪声会像黑夜里的灯塔,将所有追兵吸引过来,他和潘丽娟将陷入十死无生的境地。
然而,倒下的并非他和潘丽娟。
那名突然调转枪口的伪军士兵,动作快得惊人,几乎是本能般地连开三枪。距离太近了,另外三名背对着他的伪军士兵根本没反应过来,后背爆开血花,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名士兵看也没看地上的同伴,猛地回头,压低的帽檐下露出一双锐利而焦急的眼睛,对着沈前锋快速打了一个手势——跟上!同时,他用枪口指了指巷子更深处的方向,那里更加黑暗。
沈前锋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肾上腺素仍在飙升。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判断。留在这里是等死,跟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最重要的是,他认出了那个手势,那是老周之前与他约定过的,代表“紧急情况,跟我转移”的暗号之一。
老周的暗桩?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警惕丝毫没有放松。他稳稳地托了一下背上的潘丽娟,她的呼吸微弱但均匀,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沈前锋没有犹豫,迈开脚步,紧跟着那名士兵冲入更深的黑暗。
那名士兵显然对这里的巷道极其熟悉,他脚步轻快,专挑堆放杂物、污水横流的角落穿行,尽可能避开主干道。身后,看守所方向的喧哗声、警报声并未停歇,甚至隐约传来了更多皮靴跑动和日语呼喝的声音,搜捕网正在收紧。
沈前锋一言不发,紧跟其后,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异常响动,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他注意到这名士兵虽然穿着伪军的军服,但行动间透着一股干练,绝非普通兵痞,而且他对这身皮囊似乎毫无留恋,甚至带着一种厌恶。
两人一伏,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穿梭了约莫七八分钟,身后的嘈杂声似乎稍微远了一些。士兵在一个堆满破旧木桶的拐角停下,再次警惕地探头观察了一下前后,然后迅速脱下身上的伪军外套和帽子,胡乱塞进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露出了里面深灰色的普通棉布短褂。
“不能再往原定的安全屋方向去了。”他喘着气,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城里戒严了,鬼子、伪军全都出动了,几条主要路口都设了卡子,巡逻队增加了三倍不止!老周那边……可能也被盯上了。”
沈前锋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救援行动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预期。
“为什么帮我们?”沈前锋盯着他,直接问出核心问题。即便有暗号,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他必须确认。
那年轻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溅上的血点,眼神里没有闪烁:“老周的命令是最高优先级。他之前交代过,如果‘青鸟’出事,不惜一切代价配合救援,清除障碍。”他看了一眼沈前锋背上的潘丽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我叫阿亮,在伪军里挂名,平时只传递消息,不到万不得已不动手。刚才……没办法了。”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眼神也足够坦诚。老周确实提到过在伪军内部有一个埋得很深的暗桩,代号“钉子”,但并未告知具体身份,只说了紧急联络方式。眼前这个阿亮,知道“青鸟”的代号,知道老周,行动果决,似乎对得上。
但沈前锋心中的那根弦依然紧绷。接应点的落空,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现在去哪?”沈前锋没有继续追问身份问题,转而问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暂时藏身、处理潘丽娟伤势的地方。
阿亮指了指东北方向:“码头区。现在全城的注意力都在看守所这边,城西和城南搜得最严。码头区那边龙蛇混杂,帮派势力大,鬼子平时的控制力反而相对弱一点,而且那边仓库林立,容易找到暂时藏身的地方。我知道几个废弃的货栈,平时没人去。”
码头区?沈前锋的脑海中对这个区域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印象里是货物堆积、劳工聚集、各方势力交错的是非之地。听起来确实比在核心区域硬闯要稳妥。
“能避开巡逻队吗?”沈前锋追问。
“走小路,穿贫民区,问题不大。”阿亮显得很有把握,“我对那片熟。跟我来,动作要快,天快亮了就更麻烦了。”
他再次率先走入阴影中。沈前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翻腾的疑虑,目前看来,跟着这个阿亮是唯一的选择。他调整了一下背负潘丽娟的姿势,确保她不会滑落,然后迈步跟上。
夜色依旧深沉,但东方的天际线似乎已经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危险的。
阿亮带着他,专挑那些连地图上都未必会标注出来的狭窄缝隙穿行。他们翻过低矮的、布满碎瓷片的墙头,钻过锈蚀破损的铁丝网缺口,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挤过两栋建筑之间仅容一人通过的夹缝。脚下的路时而是硌脚的碎石,时而是湿滑的淤泥。
沈前锋沉默地跟着,大部分精力用来注意背上的潘丽娟,避免她被周围的障碍物刮碰到。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亮。这个年轻人确实对路径异常熟悉,而且总能提前规避一些可能有风险的区域,比如偶尔传来狗吠的院落,或者亮着微弱灯火、可能有人居住的窝棚。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阿亮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经验丰富的地下交通员的行为模式。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用破木板和油毡纸搭成的棚户区边缘,即将靠近相对开阔的、通往码头区的货运土路时,沈前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阿亮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左前方不远处一个歪斜的、似乎废弃了的了望塔楼。那塔楼黑黢黢的,在昏暗的晨光背景下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这个停顿非常短暂,几乎像是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随即他就恢复了正常步伐,继续引路。
但沈前锋的心却猛地一缩。
那不是被绊到的停顿。那是一种确认性的、下意识的目光搜寻和定位。
他在看什么?或者说,他在确认什么?
之前被强行压下的疑虑,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再次喷发。接应点空无一人,阿亮恰到好处的出现,果断击毙同伴,对路径超乎寻常的熟悉,以及刚才那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和眼神……
太多的巧合堆砌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
沈前锋的右手缓缓垂下,再次无声地贴在了腰侧,意念已经锁定了空间里那支上了膛的冲锋枪。他没有出声质问,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跟着阿亮,走向那片仓库林立的码头区。
只是,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布下这个陷阱的人,对地下党的行动模式和联络方式,了解得未免太深了。
阿亮在前方低声催促:“快到了,前面拐过去,有个废弃的仓库,很隐蔽,我们先在那里避一避,看看情况。”
沈前锋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跟着拐过了那个弯。
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由破旧红砖砌成的仓库,大门上的铁锁早已锈蚀断裂,虚挂在那里。仓库一侧紧靠着一段废弃的矮墙,另一侧则堆满了腐烂的木箱和杂物,看起来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太“好”了。
沈前锋看着阿亮上前,略显急切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然后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仓库内部一片漆黑,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沈前锋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远处城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绝了,只有风吹过破烂窗棂发出的呜咽声。
他背紧了潘丽娟,抬脚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无论里面等待的是什么,他都只能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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