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静语的肠胃炎彻底痊愈，恢复了正常工作生活。陈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但另一桩“心事”又提了上来。
经过这次意外，他和林静语关系迅速升温，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下一步，自然是想办法获得对方家人，尤其是那位年初做过胃息肉手术的“未来老丈人”的认可。
于是，这天下午，陈明揣着一份复印的病历，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顾魏的办公室。
“兄弟！救命！”他门也没敲，直接闯了进来，把正在看手术视频的顾魏吓了一跳。
顾魏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陈大医生，你又怎么了？是林老师又不舒服了？” 他现在对“陈明+紧急状况”的搭配有点条件反射。
“不是不是，静语好着呢！”陈明连忙摆手，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凑到顾魏办公桌前，神秘兮兮地掏出那份病历，“是这事儿！”
顾魏接过来一看，是一份胃息肉内镜下切除术后的随访病历，患者姓名林建国，手术时间是今年三月，主刀医生是消化内镜中心的另一位主任。
他快速浏览了一下手术记录和术后病理报告，又看了眼最近的复查记录，然后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陈明：“林建国？这是……林老师的父亲？”
“对对对！就是我未来老丈人！”陈明点头如捣蒜，眼睛发亮，“你看，手术做得不错吧？但我觉得，这术后随访不能马虎！尤其是心理上的关怀！老人家嘛，总是容易多想，担心复发什么的……”
顾魏把病历放回桌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这手术是大半年前做的，最近一次复查是半年前，结果一切正常。按常规，一年后复查就行。你现在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陈明被看得有点心虚，但立刻又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意思？当然是请你出山，给我未来老丈人复查一下啊！这不是显得我上心，关心老人家健康嘛！而且，你是专家，你给看看，他肯定更放心！这对我印象分加成巨大！”
顾魏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陈明，我一个外科医生，主要方向是开刀的。林叔叔这个是内镜下息肉切除，非常成熟的技术，术后恢复良好。复查随访应该找内镜中心的医生，或者他的首诊医生。你让我一个外科医生去给他复查胃镜？这专业不对口。”
“哎呀，管你外科内科！你们消化病学中心现在不是提倡‘一体化’诊疗吗？你顾副主任的大名，在咱们医院消化领域那就是金字招牌！”陈明开始耍赖。
他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眼神“真挚”得近乎恳求，“老顾，哥们儿我的终身幸福可就在此一举了！他爸当初没挂上你的号一直引以为憾，现在有机会让‘名医’亲自关怀一下，这得多大面子？你就当帮我个忙，给他约个时间，你看一眼，说两句专业又安心的话就行！算我求你了！”
顾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理解陈明想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的心情，但这种明显带有“表演”性质、且并非医疗必需的就诊，他内心是抵触的。医生的时间和专业应该用在真正需要的病人身上。
“陈明，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顾魏试图讲道理，“医疗资源有限，我应该看的是那些真正疑难、危重的病人。林叔叔这种情况，常规随访完全足够。我如果为他开了这个特例，对那些排了很久队才挂上号的病人不公平。”
“我知道我知道！”陈明连忙说，“咱们不走后门加号！就……就以朋友咨询的名义，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给我未来老丈人一点‘友情建议’，行不行？然后我再去内镜中心帮他约个最合适的医生复查，这样总行了吧？主要是借你的‘势’，让我在他爸妈面前能挺直腰板说‘我认识最顶尖的专家，叔叔的健康我放在心上’！”
看着陈明那副“为了幸福豁出去了”的架势，顾魏沉默了片刻。他想起陈明这些年对自己的种种关照，想起他每次在自己健康出问题时那发自内心的焦急，想起他提起林静语时眼中难得的光彩。
最终，他叹了口气，妥协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而且，我只会以朋友身份，提供一些术后保健和复查时机的建议，不会进行任何诊疗操作。具体的复查，必须走正常渠道预约内镜中心。”
“成交！”陈明立刻喜笑颜开，一拍桌子，“就知道你够意思！老顾，你放心，这份人情兄弟我记一辈子！等你家西西出嫁的时候，我包个大红包！”
“胡说什么。”顾魏白了他一眼，重新拿起那份病历，仔细看了看，“他平时有什么症状吗？比如反酸、嗳气、胃胀？”
“没有没有！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吃饭倍儿香！就是心理上老有点嘀咕。”陈明赶紧汇报。
“嗯。这样吧，你约个时间，带他来我办公室坐坐，我跟他聊聊，解答一下他的疑虑，然后给他写个条子，推荐内镜中心的张主任，他做术后复查很有经验。这样既体现了你的用心，也符合医疗规范。”顾魏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完美！太完美了！”陈明恨不得给顾魏一个拥抱，“就这么办！老顾，你真是我亲兄弟！等我好事成了，请你当证婚人！”
“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吧。”顾魏把病历递还给他，不忘叮嘱，“还有，你自己的事也抓紧，别光顾着表现，怠慢了林老师。”
“那不能！我现在可是二十四孝好男友！”陈明宝贝似的收好病历，眉飞色舞地走了。
顾魏看着被带上的门，摇了摇头，嘴角却浮现一丝笑意。能让陈明这家伙如此认真谋划、甚至不惜“绑架”自己专业声誉去讨好的姑娘和家人，想必是真的让他认定了。
也罢，朋友一场，偶尔破例一次，为了他的幸福，也不算太过分。
只是希望那位林叔叔，可千万别真的以为自己需要“名医”特别关照才好。
顾魏心想，见到陈一萌，得跟她吐槽一下这个为了爱情“不择手段”的家伙。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阳光透过顾魏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他刚结束一个线上项目会议，正专注地审阅着下周几台复杂腹腔镜手术的3d重建影像，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陈明率先探进头来，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讨好、紧张和炫耀的复杂笑容。
他侧身让开，一位穿着整洁衣衫、精神矍铄、大约六十岁上下的老先生跟着走了进来，正是林静语的父亲林建国。
林老先生手里拿着一个ct袋，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审视，打量着办公室和办公桌后的顾魏。
“忙着呢？没打扰你吧？”陈明抢着开口，语气比平时正经八百不少，“这位是林叔叔，静语的爸爸。叔叔，这就是顾魏顾医生。”
顾魏立刻起身，绕过办公桌，主动伸出手，态度谦和而专业：“林叔叔您好，我是顾魏。请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会客沙发，又对陈明说，“你也坐。”
林建国握手很有力，笑着道：“顾医生，久仰大名啊！年初我那胃里长东西，就想找您看看，可惜号太难挂。没想到今天托了小陈的福，能见着您本人。” 话虽客气，目光却仔细地在顾魏脸上身上扫过，像是在评估这位“名医”是否名副其实。
“您太客气了。请坐。”顾魏微笑着，等两人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单人沙发落座，目光自然地转向林建国手里的袋子，“陈明跟我提了一下您之前手术的情况，恢复得还好吗？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好得很！”林建国把ct袋放在茶几上，拍了拍自己的胃部，“做完手术就没再难受过，吃嘛嘛香！就是心里啊，偶尔还嘀咕，怕那玩意儿再长出来。小陈非说带我来让您给瞧瞧，安安心。”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努力做出沉稳可靠状的陈明，眼里掠过一丝对晚辈用心的温和。
顾魏点点头，接过林建国递过来的资料袋，里面是上次手术的记录和半年前复查的胃镜报告。
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语气平和而肯定：“林叔叔，从您的手术记录和复查结果来看，手术非常成功，息肉切除得很干净，病理也是良性的。术后半年复查胃镜，愈合面光滑，没有复发迹象。这些都是很好的信号。”
他放下报告，身体微微前倾，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胃息肉就像胃里长的一小块‘多余的肉’，绝大多数是良性的，切掉就没事了。术后最重要的就是定期复查，监控有无新发。按照您的情况，一年复查一次胃镜就足够了。平时注意饮食规律，避免过度辛辣刺激的食物，戒烟限酒，保持好心情，就是对胃最好的保护。”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解释清晰，没有过多艰深的术语，却透着专业的权威感。林建国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脸上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不少。
“听您这么一说，我就踏实多了！”林建国笑道，“顾医生，您年纪轻轻，水平高，说话也让人信服。怪不得小陈老夸您，说他有个特别厉害的兄弟。”
陈明在一旁，腰杆挺得更直了，与有荣焉地插话：“叔叔，我没吹牛吧？老顾的水平，那是经过国际认证的！”
顾魏淡淡瞥了陈明一眼，继续对林建国说：“林叔叔，您的健康意识很好，定期复查很重要。这样，我给您写个条子，您可以去内镜中心找张继宽主任，他是我们医院内镜诊疗的专家，尤其擅长术后随访和精细检查。我跟他打个招呼，让他给您安排。” 说着，他拿起笔和便签纸，快速写了几行字，签上名，递给林建国。
这既体现了陈明的“用心”，又完全符合医疗规范和转诊流程，给了对方面子，也守住了原则。
林建国接过纸条，连声道谢，看得出很是受用。又聊了几句家常和保健知识，气氛融洽。
陈明看时机成熟，便起身道：“叔叔，那咱们就不多耽误他工作了。我送您回去？”
林建国也站起来，再次跟顾魏握手：“顾医生，谢谢您啊！百忙之中还抽空关心我这个老头子。”
“您别客气，应该的。保持联系，有事让陈明转告我就行。”顾魏将两人送到门口。
关上门，顾魏回到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暂停的手术影像，轻轻呼了口气。
这种“友情出演”的角色，他并不习惯，但为了陈明，似乎也值得。他能看出林建国眼中的满意，这对陈明那小子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果然，没多久，手机震动，陈明的信息跳了出来：「老顾！大恩不言谢！老爷子出来直夸你，说年轻人里有你这般沉稳技术的少见，对我也顺眼多了！兄弟记心里了！回头请你吃大餐！带上静语和你们家陈女神、小公主！」
顾魏回复：「顺利就好。饭再说，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
陈明：「必须的！您就瞧好吧！」
顾魏摇摇头，放下手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些错综复杂的血管和脏器3d图像上。医生的世界，终究还是要落回到手术刀和无影灯下。
朋友的幸福插曲告一段落，他的战场，依然在这里。不过，想到陈明那兴奋雀跃的样子，顾魏的嘴角，还是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窗外，天色尚早，又是一个平凡而又充满各样牵挂的下午。
过了没两天，顾魏正在办公室审核一份德国项目的数据分析报告，座机响了起来。他随手接起，眼睛还看着屏幕上的图表。
“喂，小顾啊，我内镜中心老张。” 电话那头是内镜中心的张继宽主任，声音平稳，但透着职业性的凝重。
“张主任，您好。有什么事吗？” 顾魏暂时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
“是这样，前几天你安排过来，让我特别关注一下的那个病人，林建国，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林建国？” 顾魏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经手的病人名单。
“对，你写了条子那个，说是朋友的长辈，让细致看看。” 张主任提示道。
顾魏这才恍然，是陈明的未来岳父！“哦，对。结果怎么样？” 他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关注起来。
“有点问题。” 张主任的声音压低了点，“胃窦部靠近幽门的地方，发现一片黏膜，色泽和微血管形态不太对劲，取了活检。我刚把镜下图片和初步报告传你邮箱了，你看看吧。”
顾魏的心微微一沉。“好，我马上看。” 他简短应道，挂断了电话。
刚才批阅报告时的平静被一丝隐隐的不安取代。他立刻点开医院内部系统，找到张主任传来的文件。
高清的电子胃镜图像清晰显示，在原本息肉切除愈合良好的区域附近，胃窦部有一片约指甲盖大小的黏膜，颜色略显灰白，表面的微细血管纹理紊乱、增粗，形态确实与周围正常黏膜有异。
这是内镜下非常值得警惕的征象。活检报告还没出，但凭借经验，顾魏的眉头已经深深蹙起。
他放大图片，仔细审视每一个细节，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
良性息肉切除后，在同一区域或附近出现新的黏膜异常，有多种可能：炎症修复过程中的不典型增生、另一种类型的息肉、或者是……更不好的东西。林叔叔才六十出头，身体底子看起来不错，但医学上没有绝对。
顾魏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这真是……他原本只是碍于陈明的情面，做个顺水人情，让老人家安心，也帮兄弟加点印象分。
谁能想到，一次常规的、甚至带着点“走过场”性质的复查，竟然真的发现了问题。
此刻，他心情复杂，既有对潜在病情的职业性警惕，更有对陈明的担忧。
那小子正沉浸在恋爱的甜蜜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中，如果林叔叔真的确诊为不好的情况，对这段刚刚稳定下来的关系，无疑会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找到陈明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出。
现在只有内镜下的形态学怀疑，活检的病理结果才是金标准。在确切的诊断出来之前，他不能给陈明传递不确定的、可能引起过度恐慌的信息。但作为朋友和医生，他又不能隐瞒。
斟酌片刻，他给陈明发了条信息：「在忙吗？关于林叔叔的胃镜结果，张主任那边有些发现，需要进一步明确。你方便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聊聊。」 信息措辞谨慎，既点明了有事，又没渲染紧张。
几乎是立刻，陈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透着紧张：“老顾？什么情况？张主任说什么了？严重吗？我未来老丈人怎么了？”
听着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顾魏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陈明，你先别急。”
顾魏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现在只是内镜下看到一点异常黏膜，需要活检。病理结果没出来之前，任何猜测都没意义。有可能是炎症，也可能是别的良性问题。我需要看到活检报告才能判断。”
“异常黏膜？活检？”陈明的声音都变了调，“位置在哪儿？离上次切息肉的地方远吗？恶性的可能性有多大？老顾你别瞒我！”
“就在胃窦部，离原手术区不远。至于性质，等病理。”顾魏重申，“你现在着急没用。这样，你先别告诉林叔叔和林老师太多，就说复查发现一点点小问题，需要做个活检明确性质，是很常见的步骤，避免他们过度紧张。等病理结果出来，我们再看下一步。”
电话那头，陈明沉默了几秒，呼吸有些粗重，再开口时，努力想恢复镇定，但尾音还是有点发颤：“……好，我知道了。老顾，病理大概多久能出来？”
“加急的话，明天下午或者后天上午。”顾魏说，“出结果我第一时间告诉你。记住，在结果出来前，保持冷静，别自乱阵脚，也别给林老师他们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你是医生，该明白这个时候什么态度最重要。”
“嗯……明白。”陈明低声应道，没了平日的跳脱，“那……我先挂了。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好。”
放下电话，顾魏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那片刺眼的异常黏膜区域。医者的责任感和对朋友的关切交织在一起。他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一次普通的炎症或增生。否则，陈明刚刚亮起的爱情曙光，恐怕就要蒙上一层现实的阴霾了。
他关闭了图片窗口，却关不掉心里的那丝沉重。拿起笔，他下意识地在便签纸上写下了“林建国”三个字，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现在，只能等待病理科的显微镜，给出那个至关重要的答案。而他将不得不做好准备，以医生和朋友的双重身份，去面对可能到来的任何情况。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照不进此刻顾魏心头那一片悬而未决的阴影。
第二天上午，顾魏特意将工作安排得宽松了些。
临近十点，他接到了陈明的电话，声音比昨天镇定了一些，但依然能听出紧绷：“老顾，我们到了，在内镜中心候诊区。”
“好，我过来。”顾魏放下手头的事，起身往内镜中心走去。
穿过长廊，远远就看到了候诊区靠窗的位置。林建国老先生坐在椅子上，神色还算平静，正低头看着手机，只是不时抬头望向检查室方向的眼神泄露了一丝不安。陈明和林静语站在一旁。
林静语今天穿了件素雅的连衣裙，脸色比平时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双手无意识地交握着。
她的目光几乎粘在检查室的门上，每一次有医护人员进出，她的身体都会细微地绷紧一下。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看到顾魏，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但眼神里的担忧和求助几乎要溢出来。
“顾医生……”她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发干。
“林老师，别太紧张。”顾魏对她点点头，语气温和而肯定，“只是一个非常常规的活检，取一点点组织做病理分析，整个过程很快，张主任亲自操作，安全上有保障。”
他先安抚了最焦虑的人，然后转向林建国，“林叔叔，感觉怎么样？昨晚休息好了吗？”
“还行，顾医生，又麻烦你了。”林建国站起来，努力扯出个笑容，“小陈和静语非让我来，其实我觉得没啥大事……”
“爸！”林静语轻声打断他，眼圈微微有点红，“检查清楚大家都安心。您别不当回事。”
“叔叔，听静语的，咱们谨慎点好。”陈明连忙接话，他今天穿了衬衫，头发也梳得整齐，努力做出沉稳可靠的样子。
他站在林静语身边，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另一只手则轻轻拍了拍林建国的胳膊，“您就放轻松，睡一觉的工夫就做完了。顾魏在这儿呢，张主任也是顶尖高手，万无一失。”
顾魏注意到，陈明说话时，眼神一直关切地留意着林静语的状态，在她抿嘴唇时，他的手会稍稍收紧；在她看向自己时，他会投去一个“别怕，有我在”的眼神。虽然他自己眼底也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但在林静语和她父亲面前，他必须撑住。
“陈明说得对。”顾魏顺势接过话头，用专业但通俗的语言再次解释了活检的必要性和安全性，“就好比我们看见墙上有一块颜色不一样的斑点，活检就是取一点点那个斑点的粉末下来，放在显微镜下仔细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成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虚惊一场。”
他清晰冷静的解释，加上陈明在一旁的附和与支撑，让林静语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看向陈明，陈明立刻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低声道：“没事的，相信我，也相信老顾和张主任。”
这时，护士出来叫林建国的名字。林静语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陈明的衣袖。
陈明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声音沉稳：“叔叔，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你。静语，我陪着你。”
林建国跟着护士进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林静语一直强撑的镇定像是被抽走了一丝，她转向顾魏，声音有些发颤：“顾医生，真的……真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吗？我爸他平时身体真的很好，连感冒都很少……”
“林老师，从医学角度，任何检查发现异常，我们都会严肃对待，但同时也要避免不必要的恐慌。”
顾魏请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保持平视，语气诚恳，“你父亲没有症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现在发现的黏膜改变，有很多可能性。我们做活检，就是为了从最坏处准备，向最好处努力，用最科学的方式排除小概率的风险。在结果出来之前，任何猜测都只是增加焦虑，对事情没有帮助。”
陈明也蹲下来，视线与坐着的林静语平齐，握住她的双手，仰头看着她：“静语，听老顾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陪叔叔顺利完成检查，然后等一个确切的结果。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一起去面对，好吗？有我呢。”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担当。
林静语看着陈明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坚定，又看了看旁边沉稳可靠的顾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顾医生，还有陈明。”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候诊区人来人往，但这一角却异常安静。
林静语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检查室的门，偶尔无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细链。
陈明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她身边，时而低声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时而递上温水。
顾魏也没有离开，坐在一旁，偶尔回复一下手机上的工作信息，但主要精力都放在这边，充当着定海神针般的专业后盾。
终于，检查室的门再次打开，张主任陪着林建国走了出来。老先生脸色有些疲倦，但精神尚可。
“爸！”林静语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没事，一点感觉都没有，睡了一觉。”林建国摆摆手，宽慰女儿。
张主任对顾魏点了点头，示意操作顺利，样本已送检。
顾魏会意，对林家父女和陈明说：“检查很顺利，林叔叔需要休息一下，观察半小时。活检结果加急了，最快明天能出来。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暂时别想太多。”
回去的路上，陈明负责开车，林静语陪父亲坐在后座。顾魏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车子驶远。
陈明在开车前，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未尽之言。
考验，才刚刚开始。而陈明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中，表现出的担当和对林静语细心的呵护，或许，正是这段感情能否经受住现实冲击的第一块试金石。
顾魏希望，最终的结果，能配得上这份在担忧中愈发显真挚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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