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浓雾仿佛都畏惧着空地中央那片惨烈的景象,在其边缘缓缓涌动,不敢轻易侵入。血腥与腐臭混合着废墟散发的陈旧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沉甸甸的压迫感。
陈文强忍着胃部翻腾的不适和头皮发麻的恐惧,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残骸。小犀紧贴着他的小腿,身体微微颤抖,碧蓝的眼睛警惕地来回扫视,尤其是那黑黢黢的门洞方向,喉咙里压抑着低低的呜咽。
“快,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能用的,或者线索。重点是,确认那泉水的味道是不是从他们身上来的。” 陈文用意念快速叮嘱小犀,自己则率先走向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如果少了半边脑袋和胸腔还能算完整的话)。
他动作极快,尽量不去细看那些破碎的肢体和凝固的污血,手指快速拂过尸体腰间和怀中可能存放物品的位置。破损的低阶法剑、几块下品灵石、一个空空如也的丹药瓷瓶、一些零碎的符箓(大多灵力已失)……没有特别的东西,也没有净髓泉水那种独特的清新气息附着。
小犀也在另一具尸体旁嗅闻着,很快传递来否定的意念。
不是来自这些尸体。那丝若有若无的净髓泉水气息,如同幽灵般,确实是从门楼后的废墟深处飘散出来的,时断时续,被更浓烈的血腥、腐朽和那种狂暴的妖兽气息所掩盖。
“宿主,初步判断,这些修士属于某个中小型宗门或家族探索队,目的可能是探寻这处古代遗迹。他们遭遇了盘踞于此的强大妖兽,瞬间溃灭。净髓泉水气息源头在废墟深处,与本系统之前检测到的隐晦生命能量及阵法波动位置大致重合。建议立即撤离,此地凶险远超预期!(>﹏<)” 系统急促地警告,能量不足的警报声在识海中嗡嗡作响。
陈文心中已有决断。机缘固然诱人,但小命要紧。他正欲招呼小犀立刻转身,沿着溪流继续向下游逃离——
“呜?”
小犀却突然发出一声疑惑的轻鸣,用前爪扒拉了一下它面前那具尸骸紧握成拳、被压在身下的右手。那手的指缝间,隐约透出一抹不同于血肉和衣物的暗金色。
陈文心中一动,立刻上前,小心地用树枝撬开那已经僵硬的手指。一块约莫巴掌大小、一指来厚、边缘刻有流云纹路的暗金色金属简片,掉落出来,沾满了黑红色的血污,入手却异常沉重冰凉,绝非普通铁片。
简片表面光滑,没有文字,但隐隐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内蕴。这不像普通的记录玉简(通常是青色或白色玉石),材质奇特。
陈文来不及细想,立刻输入一丝微弱的“蕴山生气”尝试激发。
“嗡……”
暗金简片轻轻一震,表面的血污仿佛被无形之力排斥开少许,简片本身散发出柔和的暗金色光晕。光晕之中,几行残缺不全的、古朴苍劲的古篆文字虚影浮现出来,旁边还伴有一幅线条简略却标注着几个关键符号的地形示意图!
文字残缺太甚,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词汇:
“……净髓……地脉节点……上古封镇……”
“……兽狂……核心禁地……勿近……”
“……循水脉裂隙……或有一线……”
“……丙七队……探查至此……”
地形图则更加直观,虽然范围似乎只涵盖了这片废墟的核心区域。图上清晰地标注了他们现在所在的“门楼”位置,以及废墟深处一个被醒目的、如同滴血般的朱红色标记圈出的区域,旁边注释正是“核心禁地”。而一条虚线,从“门楼”附近某个点(图上模糊)引出,蜿蜒指向“核心禁地”侧面,旁边有小字标注:“水脉裂隙(推测)”。
净髓!地脉节点!上古封镇!兽狂!核心禁地!
这些词汇如同惊雷,在陈文脑海中炸响!这简片,是这些修士探索此地的指引或记录!他们果然是冲着可能与“净髓”相关的东西来的!这废墟深处,所谓的“核心禁地”,很可能就是净髓泉水的源头,或者与之紧密相关!但同时,那里也被标记为极度危险,有“兽狂”(是指那恐怖的妖兽?还是别的什么?)和“上古封镇”!
“宿主!信息关键!这证实了净髓泉水可能源于此地!但危险程度极高!地图指示的水脉裂隙或许是相对安全的潜入路径,但不确定性极大!强烈建议记录信息后,立刻原路撤离!(╯°□°)╯︵ ┻━┻” 系统再次发出严重警告。
陈文的心脏狂跳,握着暗金简片的手微微出汗。是立刻逃离,放弃这可能关乎重大秘密和疗伤圣泉的线索?还是……赌上性命,按照这残图提示,尝试从所谓的“水脉裂隙”潜入探查?
这诱惑太大了。净髓泉水对他和小犀的伤势恢复有奇效,更是他目前所知唯一能对抗“寂灭之力”侵蚀的宝物。若能得到更多,或者找到源头,对他未来的生存和修行无疑是巨大助力。而且,“上古封镇”、“地脉节点”这些词,隐隐与他身上的镇山碑碎片、岩下村的秘密,甚至更广阔的世界背景,都可能有所牵连!
然而,风险也摆在眼前——废墟深处那刚刚“停下呼噜”的恐怖存在。
等等……停下呼噜?
陈文猛地从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惊醒,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感知提升到极限!
之前那如同闷雷般时断时续、从废墟深处传来的、被系统和小犀描述为“睡觉呼噜声”的狂暴气息波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废墟深处,一片死寂。
但这种死寂,比之前的“呼噜声”更加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小犀!感应!” 陈文用意念疾呼。
小犀早已浑身毛发倒竖,银白色的绒毛根根直立,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碧蓝的眼眸死死盯着门洞深处的黑暗,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甚至……绝望!它传递过来的意念破碎不堪:“醒……醒了……看……看过来了……大……大块头……眼睛……金色的……火……好可怕……”
仿佛为了印证小犀的恐惧——
废墟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雾气之中,两点暗金色的光芒,如同从深渊地狱中升起的鬼火,缓缓亮起!光芒起初只有针尖大小,迅速扩大,变成了拳头大小,最终稳定下来,成为一对燃烧着暗金色狂乱火焰的巨大兽瞳!
兽瞳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志,仿佛跨越了空间,穿透了残垣断壁和弥漫的雾气,遥遥地、精准地,锁定在了门楼前空地——锁定在了手持暗金简片、僵立当场的陈文,以及他身边炸毛的小犀身上!
被发现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恐怖威压,混合着狂暴的妖兽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废墟深处轰然爆发,席卷而来!
浓雾被瞬间冲散,空地周围的碎石簌簌滚动,陈文感觉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呼吸困难,耳边嗡嗡作响,连思维都似乎要被这股狂野的意志冲垮!小犀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逃!必须立刻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贪念和侥幸。陈文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腥甜味让他被威压震慑的头脑获得了一丝清明。他一把抓起瘫软的小犀,夹在腋下,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来路的迷雾峡谷?那妖兽似乎能感知到这里,往回跑等于送上门!
溪流下游?方向与兽瞳注视的方向有一定夹角,但未必能摆脱锁定!
地图上标记的“水脉裂隙”?方向似乎是斜向插入废墟侧面,风险未知,但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直接暴露在兽瞳直线视线下的选择,而且与“水”相关,或许是小犀的强项!
电光石火间,陈文做出了决断!
他没有任何废话,将暗金简片往怀里一塞,体内残存的“蕴山生气”毫无保留地爆发,灌注双腿,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是冲向溪流下游,也不是逃向来路,而是朝着门楼侧后方、紧贴着岩壁根部的阴影区域,猛冲过去!那里藤蔓纠结,乱石堆积,正是地图上“水脉裂隙”可能入口的大致方位!
“吼——!!!”
就在陈文启动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咆哮,从废墟深处炸响!整片峡谷都在这咆哮中震颤!紧接着,是沉重无比的、如同擂鼓般的脚步声,大地开始有节奏地震动起来,迅速由远及近!
那恐怖的妖兽,不仅醒了,而且动了!正在朝着门楼方向冲来!
“快!再快一点!” 陈文在心中嘶吼,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怀中的小犀也被这绝境激发出了潜能,勉强凝聚精神,身上荧光再次亮起,不是为了照明,而是尝试着用它对水流的微弱感应,在前方藤蔓乱石中,寻找那一丝可能的、与众不同的“水汽”或“裂隙”!
“左边!三点方向!水汽更浓,有微弱流动感!” 系统的声音在危急关头也挤出了最后一点算力,结合简片地图和扫描,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指引!
陈文毫不犹豫,朝着系统指出的方向,一头撞进了那片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藤蔓墙中!粗糙的藤蔓和锋利的叶片刮擦着他的皮肤和衣物,但他顾不得疼痛,奋力向前挤!
身后的脚步声和恐怖的威压越来越近,地面震动得让人站立不稳。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血腥、土腥和狂乱兽性的气息,几乎喷到了他的后颈!
“找到了!下面!” 小犀突然传递来一道强烈的意念!
陈文低头,只见脚下藤蔓根系纠缠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向下倾斜的洞口!洞口边缘异常光滑,似乎是水流长期冲刷形成,里面传出清晰的、潺潺的流水声,还有一股更加明显的、清凉湿润的水汽涌出,其中夹杂的净髓泉水气息,也比外面浓了一线!
水脉裂隙!就是这里!
陈文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小犀,直接纵身跃入那漆黑的洞口!
身体急速下坠,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就在他跃入洞口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覆盖着暗金色鳞片、大如磨盘、爪尖闪烁着寒光的恐怖巨爪,轰然拍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隆!!!”
碎石迸溅,藤蔓断飞,地面被拍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只差一瞬!
黑暗和冰冷的水流瞬间将陈文吞噬。他顺着倾斜向下的滑道急速下落,耳边是轰鸣的水声和上方洞口传来的、那妖兽暴怒不甘的恐怖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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