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彻底湮灭，唯有地下河潺潺的水声和洞窟穹顶那些幽蓝苔藓散发出的微光，勾勒出对岸那片废墟朦胧而诡异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以及一种更为古老、沉滞的气息。
小石头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着凌云的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凌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适应这昏暗的环境。他轻轻拍了拍小石头的手背，低声道：“别怕，跟紧我。”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刚才那点金属反光消失的方向，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
这里，难不成是前朝大煌的遗迹？难道他们阴差阳错，真的坠入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可若真是如此，这里既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也可能蕴藏着未知的巨大危险。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脚下的地面。岩石坚硬，覆盖着薄薄的泥沙。他捡起一块小石子，试探性地扔向地下河。
“噗通”一声轻响，石子沉入水中，没有激起任何异常。河水看起来深邃而平静，不知其下隐藏着什么。
“凌云哥……我们、我们要过去吗？”小石头颤声问道，望着对岸那片影影绰绰的废墟，充满恐惧。
“必须过去。”凌云沉声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那里有建筑，就可能找到出路，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 他没有说出的是，那点转瞬即逝的金属反光，让他无法安心。那是什么？是某种机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观察着河面，宽度约三四丈，水流平缓，但深度不明。直接泅渡风险太大。
凌云的目光沿着河岸搜寻，很快，他发现在上游不远处，河面似乎变窄，而且有几块巨大的、顶部较为平坦的黑色岩石突出水面，宛如一座天然的汀步。
“我们从那里过去。”凌云拉起小石头，小心翼翼地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脚下的岩石湿滑，幽蓝的苔光映照在水面上，荡漾出迷离的光晕，更添几分神秘与不安。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水流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响。
接近那几块“汀步”石时，凌云更加谨慎。他让小石头在原地等待，自己先上前，用脚试探了第一块岩石的稳固性，确认无误后，才示意小石头跟上。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冰冷的岩石，一步步向着对岸挪去。河水在脚下无声流淌，幽暗的水色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
当凌云的双脚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地面时，他暗暗松了口气。小石头也赶紧跳了过来，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那条地下河。
现在，他们正式站在了这片古老的废墟之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种岁月的沧桑。残破的石墙高大而厚重，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某些发光的菌类，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花纹，风格古朴而雄浑，与当今大晟乃至狄人的建筑风格迥异。倒塌的石柱需要数人合抱，散落在地面上，断裂处露出内部细腻均匀的材质。
这里仿佛是一座被时光遗忘的神殿，或者……某个庞大地下建筑的入口。
凌云的目光立刻投向之前发现金属反光的方位——那是在一片相对完整的、类似门厅结构的阴影深处。
他握紧了腰间那柄从战场上捡来的、并不锋利的短刀，将小石头护在身后，凝神屏息，一步步向着那片阴影靠近。
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息似乎更浓重了一些。
随着距离拉近，借助苔藓和菌类发出的微光，凌云终于看清了那点反光的来源。
那并非他想象中的兵器或者机关，而是一具……倚靠在墙角的人类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成灰，但骨架旁，散落着几件东西：一个锈迹斑斑的青铜水壶，一柄几乎完全氧化、只剩形状的短剑，以及——一面上圆下方、刻着复杂星纹的青铜镜！那点微弱的反光，正是这面青铜镜在幽蓝苔光下，某个角度恰好折射出的！
这具骸骨，不知在此沉寂了多少岁月。
凌云心中凛然，没有贸然上前。他仔细观察着骸骨的状态。骨骼完整，没有明显外伤，姿态是倚坐，似乎是在疲惫或伤重之下，坐于此地，最终长眠。是前朝大煌的遗民？还是后来如他们一样的闯入者？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面青铜镜上。镜子的造型古朴，上面的星纹似乎与凤知微玉佩上的纹路，以及苏玉衡所言的“星图”，有着某种隐约的关联。
“待在这里别动。”凌云低声吩咐小石头，自己则极其小心地，一步步靠近那具骸骨。
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谨慎，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生怕触发什么未知的机关。
直到他站在骸骨面前，并无任何异常发生。他蹲下身，没有先去碰那面最引人注目的铜镜，而是用短刀轻轻拨动了一下那个锈蚀的水壶和短剑。
“咔嚓。”水壶应声碎裂，彻底化为齑粉。短剑也断成两截。
看来岁月已经将它们彻底侵蚀。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那面青铜镜上。镜子的保存状态出乎意料的好，除了边缘有些锈蚀，镜面虽然朦胧，却依然能映出他模糊的身影，那些星纹刻痕也清晰可见。
他伸出短刀，用刀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镜缘。
依旧无事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伸手，握向了铜镜的柄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青铜镜柄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嗡鸣声，突兀地出现！并非来自铜镜，而是来自他们脚下的整个大地，来自周围的石壁！
与此同时，洞窟穹顶上那些原本散发着稳定幽蓝光芒的苔藓，光芒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整个空间的光线随之剧烈变幻，投下的影子张牙舞爪，仿佛有无形的巨人在呼吸！
“凌、凌云哥！”小石头吓得尖叫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
凌云勐地收回手，霍然起身，短刀横在胸前，全身肌肉紧绷！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
不是地震！更像是什么庞大而精密的机关被启动的前兆！
是那面铜镜？不，他还没有碰到！是他们的到来触发了什么？还是……时间到了？
嗡鸣声持续不断，光线闪烁愈发急促。那具倚坐的骸骨，在明灭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
突然！
“卡哒……卡哒……格拉拉……”
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感的、仿佛巨石摩擦移动的声响，从废墟的深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凌云勐地扭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这片门厅，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随着这巨响，地面震动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了！
“后退！快离开这里！”凌云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吓呆了的小石头，也顾不上那面诡异的铜镜，快速向后退去，重新退回到门厅的边缘，紧靠着冰冷的石壁，惊疑不定地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发生了什么？那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是守护遗迹的机关？是某种沉睡的远古生物？还是……这迷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仍在运转的活物？
巨石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沉睡中苏醒，沿着某种轨道，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而来！
幽蓝的苔光依旧在疯狂闪烁，映照出凌云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握紧了短刀，将小石头死死护在身后，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片未知的、正发出轰鸣的黑暗。
那黑暗深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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