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散场时,夜市早已狼藉一片,如同刚打完仗的战场。远处传来竹扫帚摩擦水泥地的“哗啦——哗啦——”声,那声音刺耳得像是直接刮在骨头上,听得人后槽牙发酸。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这不是醉的——区区三瓶啤酒还撂不倒我,是阿飞那档子破事,像块巨石压在胸口,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臭军像扛麻袋一样紧紧架着阿飞的胳膊。阿飞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臭军身上,脑袋无力地歪在臭军肩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晓燕”、“为什么”、“八年了”。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泪水的咸涩味扑面而来,熏得臭军直皱眉头。
更糟的是,阿飞的眼泪和口水糊了臭军一肩膀,把那件羽绒服,像泼了墨似的难看。
走在最后的刚子默不作声地弯腰,一片片拾起地上的碎瓷片。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收拾什么易碎的珍宝。
就在他拾起最大那片时,锋利的边缘“嗤”地划破指尖,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刚子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随手在裤子上抹了抹,继续收拾残局。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啪”地拍在老板油腻的手心里,声音比夜风还沉:“盘子钱。扫干净点,别扎着过路的人。”
老板连连摆手说“用不了这么多”,刚子却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过去,转身时我才看清,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烟叼在嘴上却忘了点,烟灰积了老长一截,要掉不掉的。
阿飞家住的那栋老破楼,墙皮脱落得像是得了牛皮癣,大片红砖裸露在外,看着就让人丧气。没有电梯,声控灯也早就坏了,我们只能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
阿飞的皮鞋在台阶上发出“磕嗒磕嗒”的响声,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嘴里还硬撑着说:“我没醉……再来一瓶都能喝……”
推开门的瞬间,黑暗如同浓墨般泼洒出来,很显然林晓燕不在家。
刚子手忙脚乱地在墙上摸索开关,我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屋子的刹那,我的心就沉了半截。
沙发上随意搭着林晓燕的粉色外套,领口别着的珍珠发卡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茶几上摆着她的陶瓷杯,杯沿那抹豆沙色口红印还没擦干净;电视旁的花瓶里,玫瑰早已枯萎得像干柴,花瓣散落一地,如同被撕碎的往事。
可这屋子比楼道还要冰冷,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陌生人的气息,半分“家”该有的温暖都没有。
“你们走吧……我没事。”
阿飞扶着墙,嗓子哑得像吞了砂纸,
“明天……明天我跟她好好谈谈,她会明白的……”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嗒”地一声砸在地板上,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屋里,比惊雷还要刺耳。
臭军刚要骂“明白个屁”,就被刚子一胳膊肘顶了回去。
刚子轻轻拍了拍阿飞的肩,语气缓和了些:
“有事打电话。明早我陪你去建材店,先把账本理清楚,别让她在背后动手脚。”
我最后一个踏出单元楼,夜晚的凉风迎面扑来,像一盆冷水浇在脸上,让我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我们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没有根的游魂般摇曳不定。
“操他妈的!”臭军一脚踢飞路边的空易拉罐,金属罐子“哐当哐当”地滚出老远,“那娘们绝对有问题!肯定早就跟野男人勾搭上了,就等着卷钱跑路!阿飞这傻小子就是太老实,要换我,早他妈掀桌子了!”
刚子没接话,默默点了根烟。升腾的烟雾将他的脸笼罩了大半,只剩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像一只窥视着人间悲喜剧的眼睛。
我望着地上那些扭曲变形的影子,突然觉得我们就像这影子一样——看似紧密相连,实则轻飘飘的没有根基。
阿飞的八年感情说碎就碎,臭军的热血义气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刚子的冷静理智也化解不了这摊烂事。
夜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这夜寂静得可怕。
我们三个默默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谁也没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
这条路我们走了太多太多次——高中时勾肩搭背地从网吧出来,工作后偶尔相聚吐槽生活。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沉重。
走到岔路口,臭军往左,刚子往右。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连道别的话都省了。
有些时候,语言反而是多余的。
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全是阿飞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八年感情,说没就没了;辛苦打拼的店铺和房子,转眼就要被分走大半。
这世道,老实人怎么就活该吃亏?
路灯把我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压短,就像命运在随意玩弄着每个人。
我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幕,连颗星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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