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林浩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
控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吴峰的遗体被陈剑和周璇安置在一旁，盖上一条应急毯。这个地下空间此刻既是控制中心，也是临时的停尸间。
“你要去零号掩体？”陈剑盯着那把钥匙，“现在？备份系统还有七小时运行时间，我们需要你在这里——”
“正因为只剩七小时，我必须去，”林浩打断他，“吴峰用生命传递了这个信息。如果那里真有我父母留下的东西，一定有它的意义。”
周璇看了看监控屏幕：“但备份系统开始出现新问题了。你看这个。”
屏幕上，编号为“07-城建局长”的备份人格的脑波图谱出现异常波动。原本规律的工作模式数据流，突然混入了杂乱的碎片——记忆片段、情感信号，甚至有一段……儿歌的旋律？
“他们在回忆，”林浩盯着数据流，“不是工作记忆，是个人记忆。备份系统在衰减？”
“不像是衰减，”周璇调取系统日志，“更像是……进化。这些备份人格的意识和沈国栋的数据融合后，正在形成某种集体意识。他们开始共享记忆了。”
屏幕上，更多的备份人格出现类似波动。交通指挥长开始“回忆”女儿的小学毕业典礼；医院院长“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做手术的紧张；规划局长甚至“看到”了童年时家乡的油菜花田。
“他们正在从‘工具’变成‘人’，”陈剑低声说，“这很危险。一旦他们完全苏醒自我意识，就会意识到自己被困在培养舱里，会试图挣脱——”
“然后死亡，”林浩接上，“脑机接口无法承受强烈的自我意识冲击。”
倒计时：06:47:22。
时间在流逝，问题在堆积。
“分头行动，”林浩做出决定，“周璇留在这里监控备份系统，一旦出现危险迹象，立即启动镇静协议。陈指挥官，我需要你陪我去零号掩体——我们需要知道那里有什么，也许能找到解决备份系统问题的办法。”
“那是什么地方？”陈剑问。
“七十年代‘深挖洞、广积粮’时期修建的最深层防空洞，”林浩回忆着沈国栋曾经零星的描述，“据说最初设计是用来存放国家机密档案，后来被改造成城市应急指挥中心。但二十年前因为一场事故封闭了。”
“什么事故？”
林浩摇头：“档案被加密了。沈老只说过一句——‘那里埋葬了一些不该被唤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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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二十一分，地下通道深处
通往零号掩体的路比想象中复杂。从水厂控制室出发，需要经过三道需要特殊权限的门，走过一条长达三百米的倾斜隧道，最后到达一扇厚达半米的合金门前。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老式的机械锁孔。
林浩插入钥匙。
锁芯转动发出沉重的咔嗒声，门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空气涌出，带着陈年灰尘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
“戴上这个，”陈剑递给他防毒面具，“空气检测显示有微量神经毒素残留。”
他们打开头灯，走下楼梯。
楼梯很长，大约下了五层楼深，才到达一个平台。平台前方又是一道门，这次是厚重的铅制防爆门，门上有一个锈蚀的警告牌：
“绝密区域
未经授权禁止入内
违反者将受《国家机密法》严惩”
门没锁。
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呼吸。
不是想象中的控制中心，也不是档案库。
而是一个……实验室。
一个被时间冻结在二十年前的实验室。
实验台整齐排列，显微镜、离心机、培养皿——全部蒙着厚厚的灰尘。墙上挂着白大褂，衣架上还挂着几个防化服。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的六个大型培养舱，但和备份系统的现代化设备不同，这些是二十年前的老旧型号。
五个培养舱是空的。
第六个培养舱里，有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闭着眼漂浮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身上连着老式的管线。他的面容……
林浩的手开始发抖。
他走到培养舱前，透过模糊的玻璃，看清了那张脸。
和他记忆中的父亲有七分相似，但更年轻，没有皱纹，没有白发。就像……就像二十年前的样子。
培养舱侧面的标签已经模糊，但勉强能辨认：
“实验体：林建国（克隆体03）
启动日期：2003年6月18日
状态：深度休眠
备注：原体已死亡，记忆移植完成度：72%”
克隆体。
记忆移植。
林浩感觉脚下的地面在晃动。他扶住培养舱，头灯的光束扫过舱体底部，那里堆着一些文件袋。
他颤抖着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封面上写着：“‘凤凰计划’最终报告。项目目标：通过克隆与记忆移植技术，实现对关键岗位人员的永生备份。负责人：沈国栋。执行时间：1998-2003。”
翻开报告，第一页就是一张合影——年轻的沈国栋站在中间，左右各站着一个年轻人。左边是林浩的父亲林建国，右边是……吴峰。
照片下有一行小字：“‘凤凰计划’核心团队，摄于1999年项目启动日。”
陈剑也凑过来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沈国栋二十年前就在研究意识备份和克隆技术？比我们现在这个‘备份城市’早了十几年！”
继续翻看报告，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凤凰计划”是最高机密级别的科研项目，旨在应对可能的大规模人员损失——战争、瘟疫、系统性暗杀。通过克隆关键人员并移植记忆，确保国家机器的核心岗位永不空缺。
林浩的父亲是第一批志愿者之一。
“但2003年发生了意外，”林浩翻到事故报告章节，“实验体03在记忆移植过程中出现意识融合异常，原体林建国突发脑死亡，实验被迫中止。项目于2003年6月19日永久封存。”
报告最后一页，是沈国栋的手写备注：
“建国走了，但他的克隆体还活着，虽然只有72%的记忆。我无法销毁他，就像无法销毁自己的良心。我将零号掩体封闭，让03沉睡，也让自己背负这个秘密直到死亡。只希望有一天，有人能给他一个解脱。”
林浩抬起头，看向培养舱里的“父亲”。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营养液中微微浮动，仿佛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所以沈老收养我，培养我，不只是为了弥补，”林浩的声音嘶哑，“也是为了……看守这个秘密。”
陈剑走到控制台前，尝试启动系统。令人惊讶的是，二十年过去了，备用电源居然还在工作。屏幕亮起，显示出克隆体03的实时数据。
“生命体征稳定，脑波活动处于深度休眠模式，”陈剑读着数据，“但有一个异常——最近24小时内，脑波出现三次短暂活跃期，正好对应……”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林浩：“对应你昨晚按下红色按钮的时间，对应沈国栋意识注入备份系统的时间，还有……对应吴峰死亡的时间。”
“他在感应什么？”林浩问。
陈剑调出脑波图谱：“他在接收外部信号。看这个频率——和备份系统的意识同步频率完全一致。你父亲……不，这个克隆体，他在和沈国栋留下的意识数据共振。”
话音刚落，培养舱里的“林建国”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缓慢苏醒，是猛地睁开，瞳孔在营养液中收缩，直直地看向舱外的林浩。
然后，他的嘴唇动了。
隔着玻璃和营养液，声音不可能传出。但林浩从口型读出了那两个字：
“儿子。”
监控警报突然尖啸。
陈剑看向屏幕：“备份系统紧急呼叫！周璇说——所有的备份人格正在同步苏醒！他们的脑波正在融合成一个……一个巨型意识体！”
通讯器里传来周璇惊恐的声音：“林浩！快回来！他们……他们在问同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还有……他们中的有些人开始说：‘我认识你。你是林建国的儿子。’”
培养舱里，“林建国”的手抬了起来，贴在玻璃内侧，掌心对着林浩。
那个手势，和吴峰在监控前做的一模一样。
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旁轻轻一点，然后指向他。
“计划有变，按第二方案执行。”
但这一次，不是吴峰。
是他“父亲”。
或者说，是他父亲的克隆体，承载着父亲72%的记忆和意识，在沉睡了二十年后，在这个城市沉睡的凌晨，突然苏醒。
而在他苏醒的同时，地面上那一百三十七个备份人格，也开始了集体意识觉醒。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计划。
一个跨越了二十年，由沈国栋设计、吴峰执行、现在由“林建国”完成的计划。
目的是什么？
林浩看着培养舱里那双熟悉的眼睛，突然想起了沈国栋录音里的最后一句话：
“当你发现真相时，记住——有些东西应该永远沉睡，而有些东西……必须被唤醒。”
他明白了。
他们唤醒的，可能不是救星。
而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鬼魂。
【下章预告：克隆体“林建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苏醒的备份人格会如何行动？而那个正在形成的集体意识，究竟是城市的守护者，还是新的威胁？距离全城苏醒还有06:15:47，但也许有些人……不该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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