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林守拙是被阳台上的动静吵醒的。
不是植物生长的声音，而是……导航播报声？
“您已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
一个机械女声，清晰地透过窗户传进来。
林守拙睡眼惺忪地走到阳台，往下看。
街道上停着三辆车：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牌是省城来的；一辆白色SUV，挂着特殊牌照；还有一辆……共享单车？
骑共享单车的年轻人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地图导航，终点赫然就是“忘忧园艺店”。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守拙揉了揉眼睛，转身准备回去继续睡。
然后他看到了阳台上的景象。
时光种的花盆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地图？
准确地说，是一张由七彩光点在空中投影出的立体地图。地图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见，中央有个光点在闪烁——光点的位置，正好对应阳台的位置。
地图下方，悬浮着一行古篆文字：
“昆仑墟·天枢门·现世坐标已锁定”
林守拙沉默了五秒。
然后叹了口气：“我说老太太，你留的这‘惊喜’，是不是太刺激了点？”
他伸手想去碰那张地图，手指刚接触光点，地图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时光种的花盆里。
花盆里的银光，瞬间变成了七彩流光。
土里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像是……种子裂开了？
林守拙连忙蹲下身查看。
土壤表面，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七彩光从裂缝里透出来。
时光种，提前一天开始发芽了。
“老板！楼下——”白薇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冲上阳台，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住了，“这……这是什么？”
“导航终点。”林守拙站起身，“看来有些人不用等发芽了，直接来就行。”
话音刚落，楼下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
按得很急。
“我去开。”白薇转身下楼。
林守拙看了眼花盆，又看了眼楼下，决定先处理客人——毕竟种子发芽是个慢过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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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已经热闹起来了。
黑色商务车里下来的是秦朗和秦月，两人脸色都很紧张。
白色SUV里下来的是陈伯，还有两个穿黑色制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年轻人——应该是“特殊部门”的人。
骑共享单车的年轻人……还在低头看手机。
“林先生！”秦朗冲进来，手里捧着那盆七彩琉璃兰，“祖坟……祖坟昨晚出事了！”
“慢慢说。”林守拙示意他坐下。
秦月补充：“凌晨三点，祖坟突然发光，整座山都被七彩光笼罩。等我们赶到时，发现祖坟正中央裂开了一道缝，里面飞出来一张……地图投影。投影的终点，就是您这里。”
她拿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秦家祖坟上空，确实悬浮着一张巨大的七彩地图，地图上的光点指向城市方向。
“我们跟着地图导航，就找到这儿了。”秦朗苦笑，“林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守拙还没回答，陈伯走了过来。
“小林啊，”陈伯脸色严肃，“我们监测到昨晚本市出现了异常的空间波动，源头就是秦家祖坟。波动强度……达到了A级。这已经属于重大异常事件了。”
他顿了顿：“而且根据波动轨迹分析，那个‘天枢门’的位置，确实就在你这间店附近——误差不超过十米。”
林守拙看向阳台方向：“不是附近，就是阳台。”
众人：“……”
“所以，”陈伯艰难地开口，“传说中的昆仑墟入口，就在你家阳台上？”
“可能吧。”林守拙耸耸肩，“我也刚知道。不过你们别紧张，天枢门只是昆仑墟的七个入口之一，而且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开启。现在充其量就是个……空间坐标定位。”
骑共享单车的年轻人终于抬起头，走进店里。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像个普通大学生。
“林先生您好，”他很有礼貌地鞠躬，“我是‘天机阁’的外勤调查员，编号9527。阁主派我来确认‘天枢门’坐标，并送上请柬。”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白玉请柬，双手奉上。
请柬上写着：
“恭请青帝阁下，于三日后莅临天机阁，共商昆仑墟重启事宜。——天机阁主·诸葛明”
林守拙接过请柬，挑了挑眉：“天机阁……还没解散？”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阁主说，只要天地还在运转，天机阁就不会解散。他还说，如果您问起，就告诉您——‘三千年前的棋局，该下完了’。”
林守拙眼神动了动。
三千年前……
那盘棋啊。
他差点忘了。
“行，请柬我收了。”林守拙把请柬放在柜台上，“回去告诉诸葛老头，我退休了，不下棋了。但如果他非要下，可以来我店里，一边喝茶一边下，三局两胜，赌注是……一包茶叶吧。”
年轻人：“……”
这个画风是不是不太对？
“还有事吗？”林守拙问。
“呃……没了。”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不过阁主还说，天枢门开启时，可能会引动其他六个入口的波动。让您……做好准备。”
说完，他转身走了。
骑上共享单车，走了。
秦朗和秦月面面相觑。
陈伯则脸色凝重：“天机阁……那可是传说中的隐世组织，据说掌握着天地奥秘。他们居然也找来了……”
“来得正好。”林守拙说，“省得我一个个去找。陈伯，你帮我传个话——”
他看向陈伯：“告诉所有盯着这里的人，包括你们‘上面’，时光种今天发芽，昆仑墟天枢门的坐标也在这里。想看的，想进的，想捣乱的，都来吧。但有三条规矩。”
他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别踩坏我的花。”
“第二，别吵到邻居。”
“第三，进门先交门票，五百一位，小孩半价，宠物免费。”
陈伯：“……宠物免费？”
“嗯。”林守拙点头，“猫猫狗狗比人懂事，不乱碰东西。”
陈伯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行，我帮你传话。”
他也带着人走了。
店里终于清净了点。
秦朗小心翼翼地问：“林先生，那我们……”
“你们留下。”林守拙说，“七彩琉璃兰既然把坐标引到我这儿，说明秦家和天枢门有渊源。等会儿可能有你们的事。”
秦朗和秦月连忙点头。
白薇小声问：“老板，今天……真的会有很多人来？”
“嗯。”林守拙看了看墙上的钟，“上午九点开始吧。阿青呢？”
“去买早饭了。”白薇说，“江主厨在厨房准备茶点，她说今天客人多，得多备点。”
“挺好。”林守拙笑了，“有备无患。”
话音刚落，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苏瑶。
她今天没去公司，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脸色却不太好看。
“林守拙，”她走过来，“林家……又改主意了。”
“哦？”
“林建国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签约继续，而且条件可以再优惠百分之十。”苏瑶皱眉，“但他有个附加条件——他想参与今天的……‘观礼’。”
“观礼？”
“他说，想亲眼看看‘神迹’。”苏瑶压低声音，“而且，他带来了一个人。一个……很特别的人。”
门外，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林建国先下车，然后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一个穿着白色唐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龙头拐杖走了下来。
老人抬起头，看向园艺店的招牌，眼神深邃。
他的瞳孔里，有金色的光在流转。
“又来了一个。”林守拙叹了口气，“今天我这小店，可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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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店里已经坐满了。
林建国带来的那位老人，自称“林玄”，是林家隐世多年的老祖宗，今年……他自己说记不清了，反正比建国时间长。
林玄坐下后，就一直盯着林守拙看。
看了足足十分钟，才开口：
“青帝大人，三千年不见，您……还是老样子。”
店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林守拙。
林守拙正在泡茶，头也不抬：“你认错人了。我是林守拙，开园艺店的。”
“开园艺店的青帝，也是青帝。”林玄笑了，“三千年前，您在我渡劫时救我一命，赐我一滴青帝血，助我化形成人。这份恩情，林家世代不敢忘。”
林建国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他只知道老祖宗很厉害，活了很久，但没想到……居然和传说中的青帝有渊源？
“所以你今天来，”林守拙把茶杯推过去，“是来报恩的？”
“是，也不是。”林玄接过茶杯，“主要是来……求您一件事。”
“说。”
“林家传承至今，血脉中的青帝血已经稀薄到几乎没有了。”林玄说，“最近三代，再也没有人觉醒‘青木灵体’。我想求您……再赐一滴血，延续林家血脉。”
林守拙放下茶壶。
“林玄，”他看着老人，“你应该知道，青帝血不是随便能给的。当初救你，是因为你修行不易，心性纯良。但现在……”
他顿了顿：“现在的林家，还有当初的你那份纯良吗？”
林玄沉默了。
林建国脸色发白。
“林家的产业，这些年扩张得太快了。”林守拙继续说，“手段也不干净。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被你打压、吞并的小公司，那些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这就是你传承的‘青木灵体’该做的事？”
林玄深吸一口气：“是我管教无方。回去后，我会整顿林家。但求您……看在三千年前的份上，给林家一个机会。”
林守拙看着他，又看了看林建国。
最后，他拿出一颗种子。
“这是‘青木种’，用我的血培育的。”他把种子递给林玄，“种在林家祖宅的正中央，用心浇灌，三年后可长成‘青木’。青木能净化血脉，引导有缘者觉醒。但如果林家有作恶之人，青木会枯萎。”
林玄双手颤抖地接过种子：“多谢……多谢青帝大人！”
“别谢我。”林守拙摆摆手，“三年后，如果青木长成了，说明林家还有救。如果枯死了……那林家也没必要存在了。”
林建国冷汗都下来了。
“至于签约的事，”林守拙看向林建国，“按之前说的，让利百分之五，今天下午就签。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林建国连忙点头。
“那就这样。”林守拙起身，“你们可以走了。记得，今天下午三点，准时签约。”
林玄和林建国千恩万谢地走了。
店里又少了一批人。
苏瑶看着林守拙，眼神复杂：“你……真是青帝？”
“曾经是。”林守拙重新坐下，“现在退休了。”
“可他们都说你三千年前……”
“活得久也有错吗？”林守拙笑了，“放心，我就是我，林守拙，你的邻居，开园艺店的。其他的……不重要。”
苏瑶还想说什么，门又响了。
这次，是暗殿的人。
而且是殿主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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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殿殿主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长袍，面容普通，但眼睛是纯粹的银色，和阿青一样。
他身边跟着三个长老，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阿青站在他们身后，表情有些局促。
“师父，”他小声说，“殿主非要亲自来……”
“没事。”林守拙看向殿主，“坐吧，喝茶。”
殿主坐下，三个长老站在他身后。
“青帝大人，”殿主开口，声音温和，“我是暗殿现任殿主，夜无明。阿青这一世的父亲。”
“我知道。”林守拙给他倒了杯茶，“你今天来，是为了那件需要时间法则修复的神器？”
“是。”夜无明点头，“但除此之外，我还带来了这个——”
他示意身后的长老打开一个玉盒。
玉盒里，躺着一截桃枝。
桃枝已经枯萎了，呈黑褐色，但枝条表面隐约能看到金色的纹路。
林守拙看到这截桃枝，愣了一下。
“这是……”
“三千年前，您断掉的那截‘姻缘桃’的枝条。”夜无明说，“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能找到青帝，就把这个还给您。他说……您可能用得着。”
林守拙拿起那截桃枝。
触手的瞬间，桃枝微微颤动，表面的金色纹路亮了一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千年前，昆仑山下。
他为一位故人种下一株姻缘桃，希望她能找到良缘。
后来故人陨落，他一怒之下折断了桃枝，发誓再也不种姻缘桃。
那截断枝，不知所踪。
没想到……三千年后，又回来了。
“你父亲是谁？”林守拙问。
“夜孤城。”夜无明说，“他说，三千年前，您曾救他一命。他一直在找您，但直到临终也没找到。所以他把这个传给我，让我继续找。”
林守拙想起来了。
夜孤城，那个在魔道围攻下宁死不屈的剑修。
他确实救过那人一命。
“缘分啊……”林守拙轻叹，“行，桃枝我收下了。时光种发芽时，你们可以来三个人。神器需要多少时间法则碎片？”
“三片足矣。”夜无明说，“作为交换，暗殿将全力支持您的一切需求——包括保护您的退休生活不被打扰。”
“成交。”林守拙点头，“不过保护就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你们帮我查一件事——”
他看向夜无明：“查查影盟的盟主是谁。还有，是谁雇他们来捣乱的。”
夜无明眼中银光一闪：“影盟盟主的身份，我们一直在查。但有线索指向……天机阁。”
林守拙挑眉：“诸葛老头的人？”
“不确定，但影盟的很多行动，确实和天机阁的推算结果吻合。”夜无明说，“至于雇主……我们查到，委托资金来自海外一个神秘账户，追踪到最后，指向一个代号‘时之沙’的组织。”
“时之沙……”林守拙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多谢。”
“应该的。”夜无明起身，“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时光种发芽时，我们会准时到场。”
暗殿的人也走了。
阿青留下，小声说：“师父，殿主他……人其实不错。就是有时候太严肃了。”
“看出来了。”林守拙拍拍他的肩，“去帮江主厨准备茶点吧，等会儿还有客人。”
阿青点头去了。
果然，暗殿的人刚走不到五分钟，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四个人。
四影将。
他们没穿斗篷，穿着普通的便装，看起来就像是来买花的顾客。
但店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气息，比昨天强了不少。
“林先生。”黑蝶代表四人开口，“我们……想好了。”
“哦？”
“我们想正式拜您为师。”黑蝶认真地说，“影盟那边，我们已经递了辞呈——虽然可能会被追杀，但我们愿意承担后果。”
白鸦补充：“我们想学真本事，不是杀人的本事。”
赤蝎和青蛇也点头。
林守拙看着他们。
四双眼睛，都很真诚。
“行吧。”他点头，“不过拜师有规矩——先试用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我觉得你们不合适，随时走人。如果你们觉得我教得不好，也随时可以走。”
“试用期间，包吃包住，但没有工资。要干活——浇水、施肥、打扫卫生、接待客人，什么都得干。”
“能接受吗？”
四人毫不犹豫：“能！”
“那就去后面换工作服吧。”林守拙指了指储物间，“白薇，你带他们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白薇应声，带着四人去了后面。
店里终于……暂时没人了。
林守拙走到阳台。
时光种的花盆里，裂缝又大了一点，七彩光几乎要透出来了。
土壤在微微颤动。
“快了。”他轻声说。
身后，苏瑶走过来：“你收这么多徒弟……店里住得下吗？”
“住不下就让他们睡地板。”林守拙说，“反正都是修行之人，打坐就能休息。”
“那你呢？”苏瑶看着他，“今天这么多人来，这么多事……你真的不累吗？”
林守拙沉默了几秒。
然后笑了。
“累啊。”他说，“但累也得做。谁让我是青帝呢——虽然退休了，但该担的责任，还是得担。”
他转身，看着苏瑶：
“不过放心，等今天过了，时光种发芽了，天枢门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真的退休。到时候，谁也不见，什么事也不管，就专心种我的花。”
苏瑶看着他眼中的疲惫，心里一疼。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我帮你。”她忽然说。
“什么？”
“我帮你。”苏瑶重复，“虽然我不会法术，也不会种花，但我会管理。你这店里现在这么多人，总得有人安排食宿、排班、采购……这些我能做。”
林守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行啊。那以后你就是店里的‘行政总监’了。工资……用花抵行吗？看上哪盆拿哪盆。”
苏瑶也笑了：“成交。”
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花盆里的七彩光。
楼下，新的客人又来了。
这次是自然之心协会的人，带着林小芽和林小树。
然后是百草堂的老大夫，背着药箱。
然后是欧阳先生，带着灵植会的人。
然后是……
人越来越多。
小小的园艺店，挤满了各色人等。
所有人都盯着阳台。
盯着那个即将发芽的种子。
盯着那个传说中的……天枢门坐标。
林守拙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三千年前，他隐居昆仑，求的是清净。
三千年后，他退休都市，求的还是清净。
可清净这东西……
好像总是离他很远。
“算了。”他轻声自语，“热闹就热闹吧。”
“反正……”
“退休生活嘛，有点人气也挺好。”
他走下楼，开始接待今天的第N批客人。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心里想着：
等今天过了，我一定要装个旋转门。
不，装两个。
一个进，一个出。
再加个自动售票机。
毕竟……
退休神明也是要恰饭的嘛。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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