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一行人如同神兵天降，引起了寨墙上一阵短暂的骚动。阿苏族长闻讯，在一群伤痕累累的战士簇拥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这位曾经雄健的百越首领，此刻甲胄残破，须发凌乱，左臂缠着渗血的麻布，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但在看到云舒的瞬间，那黯淡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
第六十章 绝境中的智慧
“永宁公主！您……您怎么亲自来了？！”阿苏族长声音嘶哑，带着颤抖。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刻，宛州来的援军首领，竟然是这位身份尊贵、被视为宛州技术核心的永宁公主！
“族长，情况紧急，客套话容后再说。”云舒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残破的寨墙和下方黑压压的敌军，“现在战况如何？寨中还有多少可战之兵？箭矢、滚木擂石还剩多少？”
阿苏族长强打精神，快速禀报：“敌军围三阙一，主攻东、北两门。寨中能战的儿郎……不足八百，箭矢将尽，滚木擂石也已消耗大半。最棘手的是，黑齿、赤眉联军中有数十架从吴州得来的强弩，射程极远，专射我寨墙守军和望楼，压得我们抬不起头！若非仗着山势和这几日连夜加固的寨墙，恐怕早已……”
云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敌军阵中确实有几十架造型熟悉的弩机，正不断向寨墙倾泻着箭矢，虽然准头一般，但密集的覆盖射击确实给守军造成了巨大压力和伤亡。
“带我去看看受损最严重的寨墙段，还有你们的弩机和箭矢。”云舒当机立断。
在阿苏族长的引领下，云舒快速巡视了防线。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寨墙多处出现裂痕，甚至有小段坍塌，全靠木石和血肉之躯在硬扛。守军使用的弓弩大多是猎弓和简陋的单人弩，无论是射程、威力还是射速，都远远落后于敌军。
“族长，立刻组织所有老弱妇孺，拆掉不必要的棚屋，将所有可用的木材、石块，甚至陶罐，全部运上寨墙！再准备大量沸水、油脂！”云舒一边走，一边快速下令，“韩校尉，带你的人，接管东、北两门防御指挥，重点狙杀敌军弩手和指挥官！”
“是！”随行的山鬼营校尉立刻领命而去。
接着，云舒来到了寨中简陋的工坊区，这里堆放着一些损坏的武器和正在制作的箭矢。她拿起一支敌军射进来的弩箭，仔细看了看箭簇的形制和材质，又检查了一下寨中自制的弓弩，眉头紧锁。
“殿下，有何问题？”阿苏族长紧张地问。
“问题很大。”云舒放下箭矢，“敌弩射程远超我们，对射我们吃亏。而且，我们的箭矢太轻，箭头不够锋利，难以穿透敌人的皮盾。必须立刻改进！”
她立刻召集寨中所有的工匠和手脚麻利的妇人。“听着！没时间重造新弩，但我们可以在现有基础上改良！第一，把所有单人弩的弓弦检查一遍，用蜡浸润，增加韧性和弹性！第二，箭矢，不要再用这种轻飘飘的竹箭了！把寨里所有的金属器物，哪怕是破锅烂铁，都收集起来，烧熔了，打造成三棱带倒刺的箭头！箭杆用最硬实的木材，尾部加装雁羽，不求好看，只求又重又稳！”
工匠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熔铁铸箭？这需要时间和专门的炉子啊！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云舒语气斩钉截铁，“没有炉子，就挖地灶，用鼓风机！我教你们一种简易的坩埚炼铁法！现在，立刻，动手！”
她亲自示范，指挥工匠们挖坑、砌灶、制作简易的黏土坩埚和风箱。又将系统知识库中关于古代锻造三棱箭头的技巧，用最浅显的语言传授出去。整个工坊区瞬间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与此同时，寨墙上的战斗愈发激烈。黑齿联军似乎察觉到了寨中来了援军，攻势更加凶猛。数十架弩机集中火力，猛射一段已经出现裂缝的寨墙。木石飞溅，守军死伤惨重。
“顶住！给我顶住！”阿苏族长亲自在墙头督战，声音嘶哑。
就在这时，云舒带着几名山鬼营士卒和刚刚赶制出来的第一批十几支粗糙却沉手的三棱铁箭赶到了。“族长，让我们的弩手用这个试试！”
一名山鬼营的神射手接过特制的重箭，搭上自己带来的精良弩机，瞄准了敌军阵中一台正在嚣张射击的弩机操作手。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
“嗖——噗！”
重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跨越了远超普通箭矢的距离，精准地穿透了那名弩手举起的皮盾，余势不减，直接将其钉死在了地上！
敌军阵中一阵骚动！那台弩机顿时哑火！
“好！！”寨墙上一片欢呼！阿苏族长激动得浑身发抖！
云舒却没有丝毫喜色。“继续射击！瞄准他们的弩机本身！打坏他们的器械！”
更多的特制重箭被送上寨墙，山鬼营的射手们精准地点名敌军弩手和弩机的关键部件。虽然数量有限，但每一支重箭射出，几乎必有所获！敌军弩机的威胁大减！
黑齿联军指挥官见状大怒，下令步兵扛着简陋的云梯，在残余弩机的掩护下，发动了更疯狂的蚁附攻城！
“倒沸水！扔滚木！”阿苏族长声嘶力竭地命令。
守军将烧得滚烫的开水和热油泼下，将巨大的滚木礌石推下寨墙，攻城的敌军惨叫着跌落下去。但敌人实在太多了，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很快就有敌军爬上了寨墙，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族长！东门快守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战士跑来哭喊。
云舒看向那边，只见东门段寨墙上已有多处被突破，守军正在节节败退。她心一横，对身边护卫道：“拿‘火雨筒’来！”
所谓“火雨筒”，是格物院根据云舒思路试制的一种简易火焰喷射器，利用压缩竹筒和特制火油，射程短，且极不安全，本是作为最后手段，云舒此次冒险带了几支。
“殿下！太危险了！”护卫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跟我上！”云舒抓起一支“火雨筒”，在几名山鬼营死士的护卫下，冲向战况最激烈的东门！
登上寨墙，血腥气扑面而来。云舒看到一个黑齿勇士刚刚砍倒一名阿苏战士，正狞笑着要跳进寨内。她毫不犹豫，对准那人扣动了“火雨筒”的机括！
“轰——！”一道炽热的火龙喷涌而出，瞬间将那名勇士吞没，变成一个人形火球，惨叫着跌下寨墙！火焰甚至波及到后面几个正在攀爬的敌军，引起一片混乱！
“是妖火！夏人的妖火！”敌军中爆发出惊恐的喊叫，攻势为之一滞。
守军趁势反击，将爬上寨墙的敌军全部砍杀下去。
然而，没等云舒喘息，她手中的“火雨筒”因为工艺粗糙，管壁过热，突然炸裂！灼热的气浪和碎片将她掀飞出去！
“殿下！！”护卫们目眦欲裂，拼命冲上前。
云舒重重摔在寨墙的木板上，只觉右臂一阵剧痛，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强撑着抬头，看到的是护卫们焦急的面孔和周围仍在厮杀的惨烈景象。
“我……没事……”她咬牙想站起来，却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敌军阵营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号角声。原本疯狂攻城的黑齿联军，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狼藉。
短暂的停歇到来，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焦糊味，以及远处敌军阵营中重新开始调动的身影，都预示着，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云舒在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下方暂时退却却依旧黑压压的敌军，又看了看寨中疲惫不堪、伤亡惨重的守军，心中沉重。改良箭矢和火焰喷射器虽然暂时打退了进攻，但只是杯水车薪。寨中的物资和人力快要耗尽了。
必须想办法破局！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目光，投向了敌军阵营中，那些显眼的弩机，以及更后方，那顶最大的、应该是黑齿酋长的营帐。
擒贼先擒王？或者，毁掉他们的远程优势？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开始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形。夜色，即将成为她最好的掩护。
（第六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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