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长老那发自内心的敬重行礼和近乎颤音的感激之语,让杨明轩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赶紧上前虚扶一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真挚:“葛老先生,您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是一堂寻常的诗文赏析课,能让诸位有所感触,是这首诗本身写得好,是王摩诘境界高,我可不敢居功。”
他这话依旧是实话实说,但听在刚刚经历了“意境洗礼”的葛长老等人耳中,却仿佛又是一重境界的体现——连如此玄妙的教化之功都能淡然推却,归于古人,这份心性,何其了得!
孙长老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求知欲,上前一步,再次躬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先生之学,浩瀚如海,微言大义,皆蕴至理。老朽……老朽斗胆,敢请先生……开坛论道!为我等迷茫之人,阐释天地至理,指明修行前路!”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位内门执事也纷纷露出期盼之色。若能亲耳聆听这位圣贤系统阐述其道,哪怕只得一言半语,恐怕也胜却他们百年苦修!
“论道?”杨明轩一听这两个字,头皮有点发麻。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来了来了,果然还是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跟这些老学究讨论玄之又玄的哲学问题?我可没那个本事!我一个教语文的,跟人论‘道’?论怎么写作文之道还差不多……”
他连忙摆手,脸上露出谦逊甚至有点避之不及的笑容,语气坚决地婉拒:“诸位老先生实在是抬爱了。论道之说,万万不敢当。在下才疏学浅,于天地大道,所知不过皮毛,岂敢妄加阐释,贻笑大方?”
他顿了顿,看着几位老者脸上瞬间浮现的失望与不解,觉得自己拒绝得太生硬,可能伤了这些好学老者的心,便又耐心地解释道,试图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在下只是个教书的先生,职责所在,便是传授课本知识,引导孩子们识字明理,知晓人情世故,学会独立思考。若说‘道’,或许这教书育人本身,便是我的‘道’。” 他指了指书架上那些自己整理的教材和孩子们的作业,语气平和而坚定,“道,不在虚无缥缈的言语争辩之中,而在身体力行的实践之内。于农夫,道在春耕秋收;于工匠,道在斧凿之间;于学子,道在字里行间。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诸位若对学问感兴趣,不妨多看看这些书,多观察孩子们如何学习、如何成长,或许比听我空谈,更有收获。”
他这番话,本意是强调实践的重要性,并委婉地表示自己只是个基础教育的老师,不擅长也不愿意进行高深的哲学讨论。
然而,听在葛长老等人耳中,却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道,在教书育人本身……”
“道,不在虚无缥缈的言语争辩,而在身体力行的实践……”
“道,在字里行间……在春耕秋收……在斧凿之间……”
“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碎了他们心中某种固有的樊篱!他们苦苦追寻天道,四处拜访名师,参与法会,争辩经典,不正是“坐而论道”吗?何曾真正沉下心来,像这位先生一样,将“道”融入最平凡、最基础的“行”之中?教化是行,耕种是行,制作亦是行!万般皆可是修行,处处皆可蕴大道!
这是一种何等朴实而又何其深刻的认识!
葛长老身躯剧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他再次深深地看着杨明轩,仿佛要将他此刻平凡的身影刻入神魂深处。他明白了,这位先生并非不愿论道,而是他的“道”,本就贯穿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中,无需刻意言说,已然无处不在!拒绝空谈,注重实践,这本身就是他“道”的体现!
“先生……教诲的是!”葛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激动,“是老朽等着相了,执着于名相,险些忘了大道至简,真法无言!先生以行代言,以身示道,实乃……无上慈悲!”
他彻底熄了论道的心思,转而无比郑重地说道:“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日后,老朽定当谨记先生教诲,多行实践,于细微处体悟大道。不知……日后我等可否常来村中,观摩先生教学,感受这……‘行中之理’?”
他觉得,哪怕只是在这里坐着,感受这份独特的氛围,观察这位先生如何教学,如何与孩童互动,都是一种难得的修行了。
杨明轩见对方不再执着于“论道”那种高大上的话题,而是转向了观摩教学这种相对实在的请求,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去搞什么哲学辩论,别的都好说。
“这个自然欢迎。”他爽快答应,“只要不打扰正常授课,诸位随时可以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嘛。” 他心里想着:“来听课也好,说不定还能帮我管管纪律,或者给孩子们讲讲外面的见闻,丰富一下教学资源。”
见杨明轩答应,葛长老等人如获至宝,连连道谢,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又闲聊了几句,眼看日头偏西,葛长老等人不敢过多打扰,便再次提出告辞。杨明轩依旧客气地将他们送到村口。
望着那群青衫老者带着满腔的震撼、明悟与敬畏离去,杨明轩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比讲了一天课还累。
“总算把这几位学术狂热粉送走了……”他揉了揉眉心,内心吐槽,“动不动就要论道,太吓人了。还是跟孩子们在一起轻松,至少他们不会问我‘道’是什么这种终极问题……不过,‘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这句话我说得还挺有水平的?嗯,以后可以拿来当座右铭,专门应付这种场面。”
他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转身走向祠堂,准备收拾一下,然后去看看石铁柱他们今天拳法练得怎么样了。对于自己那番拒绝论道的言辞,在青云宗高层心中种下了怎样的种子,他浑然未觉。
而离开栖霞村的葛长老一行人,此刻心境已与来时截然不同。
“葛师兄,我……我好像明白,为何我等困于瓶颈多年了。”孙长老眼神发亮,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我们太过追求‘道’的形迹,执着于法诀、灵气、境界,却忘了‘道’本就蕴含在万物之中,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举手投足之间!这位杨先生,是在用他最平常的生活,向我们演示何为‘道法自然’啊!”
葛长老重重点头,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和决心:“传令回宗,取消一切关于探查杨先生根脚的任务。从今日起,青云宗对待栖霞村及杨先生,当执弟子之礼!不,是执‘问道者’之礼!备下的厚礼,需再添三成……不,五成!以谢先生今日点拨之恩!”
他回首,最后望了一眼那在暮色中升起袅袅炊烟的宁静山村,心中再无半分疑虑与权衡,只剩下纯粹的敬仰与坚定。
“传道授业,不在高堂,而在乡野;大道至理,不假外求,而在心行。这位先生,是在为这天下,重启一条我们早已遗忘的……通天道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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