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才刚蒙蒙亮,薄雾尚未散尽,莲花楼外便传来一阵破空声。
紧接着,一道冷冽的声线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李相夷!我已清理门户,我们的交易也该开始了,我会倾金鸳盟之力,助你追查单孤刀遗骨下落!现在该去找观音垂泪了吧!”
楼内,李莲花早已醒了,正靠在窗边就着晨光翻阅医书。
闻声,他眉头微蹙,有些不悦地放下书卷,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只见笛飞声一身玄衣,风尘仆仆地立于楼前,眉宇间带着一丝肃杀后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强势。
李莲花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笛大盟主,清早扰人清梦,非君子所为。小声些,我家秋水还在睡,莫要吵着他。”
他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床榻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软糯的嘟囔:
“唔……花花……外面好吵呀……” 是萧秋水被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睡眼惺忪,长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意识地就朝着李莲花的方向张开双臂,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和全然的依赖:“花花……抱抱……”
那模样,活像一只被惊扰了美梦、寻求主人安抚的小猫。
李莲花见状,立刻将门口的笛飞声抛诸脑后。
他转身快步走到床边,语气瞬间变得无比轻柔,带着哄劝的意味:“吵着我们秋水了?乖,没事,再睡会儿。” 他边说边自然地俯身,伸手将人连人带被子轻轻揽进怀里,像安抚孩子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萧秋水把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淡淡药草香,咕哝道:“不睡了……花花,是谁呀?”
“一位不速之客。”李莲花淡淡应道,目光瞥向门口,带着一丝逐客的意味,手下拍抚的动作却未停,极尽耐心。
笛飞声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
他看着那个传闻中惊才绝艳、桀骜不驯的李相夷,此刻竟像个寻常人家的夫君般,耐心细致地哄着怀里那个看起来……不太清醒的年轻人。
“李相夷,你……”笛飞声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李莲花那副“天大地大,怀里人睡觉最大”的姿态,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李莲花却不管他,只顾着低头温声问萧秋水:“还困不困?若是不睡了,便起来洗漱,我去给你热点粥?”
萧秋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稍微清醒了些,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个人,而且气场很冷。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是笛飞声,“笛盟主?你这么早来干嘛?” 语气里带着点被吵醒的小小不满。
李莲花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这才重新看向笛飞声,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疏离:“笛盟主,你也看到了。寻物之事,一会再说。现在我们要先吃饭,等吃完饭再出发也不迟。”
比起追查师兄遗骨的下落,此刻哄好怀里这个刚被吵醒的秋水小猫才是头等大事。
笛飞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终定格在李莲花那副护犊子般的姿态上,冷哼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
李莲花低头看着还抓着自己衣袖、眼神逐渐清明的萧秋水,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用指尖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小懒虫,彻底醒了?这下可好,懒觉睡不成了。”
萧秋水在李莲花温暖的怀里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草药香,睡意彻底跑光了。
他仰起脸,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的:“花花,我不困啦!精神可好了!”
李莲花低头看着他恢复神采的小脸,眼底漾开温柔,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不困就好,起来吧,洗漱水给你备好了。”
萧秋水“嗯”了一声,利落地翻身起床。
果然,桌上早已放好了温度刚好的清水和布巾。
他习以为常地快速洗漱,心里暖洋洋的。
花花就是这样,总是细心周到,让他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越发依赖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柔。
三人简单用过早饭,便驾着莲花楼,朝着朴锄山方向行去。
车轱辘压过尘土,一路无话,却自有一种默契的安宁。
抵达卫庄附近的一品坟时,已是午后。
坟冢入口幽深,透着阴森之气。
笛飞声二话不说,运足内力,一掌拍向沉重的石门!
“轰——!”
石门应声碎裂,烟尘弥漫中,几块巨石顺势滚落,直冲李莲花而来!
“花花小心!”萧秋水想也没想,一个箭步挡在李莲花身前,体内内力自然流转,一掌拍出,竟将那巨石击得粉碎!碎石四溅,他却稳稳护在身后之人前面,眼神警惕。
李莲花已经恢复功力了,甚至比以前更强,他被他这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弄得一怔,随即眼底泛起暖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有你在。”
三人缓步踏入阴冷的墓道。
一路机关暗器频发,毒箭、陷坑、落石……但皆被萧秋水运转内力,或挡或避,护得李莲花周身滴水不漏。
他如今武功大进,又有心维护,竟是连一片衣角都没让李莲花沾上灰尘。
至于笛飞声?哦,笛盟主武功高强,自然是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终于抵达主墓室。
棺椁中,一具女尸口含异宝。
李莲花小心取出那枚传说中的“观音垂泪”,递给了笛飞声。
笛飞声服下后,周身气息肉眼可见地变得雄浑磅礴,旧伤尽愈,内力更上一层楼。
他睁开眼,看向李莲花,语气依旧冷硬,却多了份兑现承诺的意味:
“李相夷,狮魂乃我金鸳盟第一仵作,当年所有尸身皆经他手。十年前东海一战后他便失踪。此人幼年被普度寺和尚收养,或许,该去普度寺寻寻线索。”
李莲花无奈扶额:“阿飞啊,说了多少遍了,我叫李莲花,李、莲、花!” 他边说边自然地牵起萧秋水的手,“走了秋水,我们去普度寺,阿飞啊,跟上。”
“好!”萧秋水立刻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普度寺内,檀香袅袅。
无了和尚见到联袂而来的三人,尤其是看到李莲花与萧秋水紧握的双手和之间流转的亲密氛围时,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面露诧异:“李施主,萧施主,你们这是……?”
萧秋水下巴一扬,带着点小得意:“怎么?长得像没见过啊!” 哼,懂不懂什么叫夫妻相!
无了和尚摇头失笑,转而仔细为李莲花把脉,这一探之下,更是惊疑不定:“奇哉!李施主,你体内那霸道的碧茶之毒……竟真的解了?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机缘?”
李莲花侧头,目光温柔地落在萧秋水身上,唇角含笑:“和尚,机缘么,确实是遇到了。”他顿了顿,转入正题,“今日前来,是想向你打听个人,狮魂,你可知他下落?”
无了和尚捻着佛珠,摇头:“阿弥陀佛,什么狮魂,老衲一概不知。不过,李施主或许可去问问乔施主。十年来,乔施主每逢你的……忌日,都会来寺中静坐,却从不点往生灯。”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你既已解毒,为何不回归百川院,重振四顾门?乔施主她……”
李莲花闻言,立刻飞快地瞟了萧秋水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打断无了的话,语气平静却坚定:“和尚,往事已矣。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很……幸福。”他握紧萧秋水的手,举到无了面前,坦然道,“实不相瞒,这位便是在下的爱人。李某心中,如今只装得下他一人。过去种种,如云烟散矣。”
无了和尚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和萧秋水瞬间泛红却满是坚定的脸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李莲花敏锐地察觉到无了话中有话,追问:“听你言下之意,莫非百川院出了什么事?”
无了和尚瞥他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嗔怪:“呦,老衲还以为李施主早已心如铁石,将前尘往事抛诸脑后了,原来还记挂着旧人死活啊。”他顿了顿,道,“是四顾门的人寻回了你的少师剑,广发英雄帖,要举办赏剑大会。”
他看向李莲花,神色复杂,继续道:“此外,老衲听闻,云彼丘十年来自闭于百川院,画地为牢。老衲贸然猜测,他便是当年……为你种下碧茶之毒之人。”
李莲花眼神微动,并未言语。
无了继续道:“自你出事后,云彼丘悔恨交加,曾只身赶往东海寻你数月,却一无所获。白院主找到他时,他竟无半分抵抗,被白江鹑一剑穿胸!幸得纪院主查明,他实乃被奸人角丽谯蛊惑,并非本意要害你,这才派人救下。十年来,云彼丘不肯宽恕自己,日夜受心魔煎熬,也算是……”
“够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厉喝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萧秋水眼眶通红,浑身微微发抖,显然已忍耐到了极限。
他猛地站到李莲花身前,像只被激怒的幼兽,护在自己最重要的人前面,对着无了和尚,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找?!你说他们去找了?!他们真的找了吗?!!”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花花他在东海边待了那么多年!用破船造了莲花楼!他们若真有心,会找不到吗?!你告诉我,他们是找不到,还是根本……根本没有真心实意地去找过?!”
他转过身,紧紧抓住李莲花的手臂,仰头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花花……他们知不知道你一个人……拖着那样的身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的门主令……只换了五十两……你要种萝卜……要自己养活自己……你就这么……这么过了十年!”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回头指着无了,仿佛透过他在质问所有负了李莲花的人:“你们谁体会过他的痛?!被最信任的人下毒!收到爱人的诀别信!他当时该有多绝望?!你们谁知道他夜里毒发吐血的时候有多疼?!我知道!我见过!我心痛!比我自己死了还痛!”
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却依旧倔强地瞪着无了,一字一顿,带着恨意,也带着无尽的心疼:“凭什么一句‘被蛊惑’就能抵消他受的罪?!云彼丘画地为牢是他活该!他欠花花的!他永远都欠花花的!所有欺负过花花、辜负过花花的人……都该死!”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他用力抹了把眼泪,转向李莲花,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呜咽着,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莲花!你听着!你不许原谅他们!我不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我要一点一点……全都替你讨回来!他们都该死!”
无了和尚被萧秋水这一番泣血的控诉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李莲花感受着怀中人因激动和悲伤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听着他为自己鸣不平的每一字每一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击着。
他收拢手臂,将萧秋水紧紧环住,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闭上了眼。
良久,他才用极轻、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萧秋水耳边低语:
“好……都听秋水的。不原谅……我们都不原谅,他们都该死。”
泪水,终于也从李莲花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苦涩,而是被人如此珍视、如此毫无保留地爱着、护着……所带来的,滚烫的慰藉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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