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上前“砰砰”敲了敲门,便抱臂退到一旁静候。
过了一会,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从内打开。
门后出现的,是一位脸上带着深浅疤痕的老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只眼睛呈灰白色,似是失明。
此人便是采莲庄的姜管家。
三人借用百川院身份查案,表明身份后,得以进入庄内。
一位正在洒扫的仆人见到姜管家领着人进来,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忙自己的去了。
笛飞声环顾四周,冷声道:“呵,这采莲庄的仆人,倒是很有礼数啊!”
姜管家转过身,面对笛飞声,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采莲庄的规矩,未得老爷之令不多言,不乱看,知礼数,不逾矩,老太婆姓姜,是这儿的管家,几位有什么事情就跟老太婆说吧。”
李莲花的目光则被旁边池塘中的莲花吸引,他轻轻“咦”了一声,走近两步,饶有兴致地问道:“老人家,这莲花嘛,我见过不少颜色,可像贵庄这般奇特的色泽,倒是头一回见,不知是何等珍稀品种?”
姜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实不相瞒,我家老爷爱莲,精心研制了一套独门的养莲秘诀,这才养得出如此珍贵的彩莲,老爷特意为这莲赐名为‘流光玉婉’。”
李莲花恍然大悟般拖长了语调:“哦——原来如此!当真是名不虚传。”
姜管家点头道:“我们采莲庄,正是因这‘流光玉婉’而远近闻名,老爷也因此颇受些达官贵人的青睐。所以这莲,对我们采莲庄来说,格外珍贵。”
她话音刚落,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求饶声:“老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只见一名丫鬟跪在地上,对着一位衣着华贵、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不住磕头,“求老爷开恩,饶了奴婢这次吧!”
那男子正是采莲庄庄主郭乾。
他气得手指发颤,指着池中的莲花怒斥:“我说过多少次了!莲乃高洁之物,岂能用鸡毛、豆饼这等污秽肥料沾染!简直岂有此理!”说完,他对身后的仆从厉声吩咐,“给我狠狠地打!让她好好长个记性!”
“且慢!”萧秋水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那丫鬟身前,眉头微蹙看向郭乾,“郭庄主,采莲庄远近闻名,何必因区区小事对一个小丫鬟下如此重手?这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有损贵庄清誉吧?”
郭乾这才注意到萧秋水三人,他并非江湖中人,虽听闻百川院最近发生的事,却因几人佩戴面具一时未能认出。
他狐疑地打量萧秋水:“你是何人?”
萧秋水正色道:“百川院,前来查案。”
郭乾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的怒容收敛了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百川院的侠士到访,失敬,失敬。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几位请随我到客厅用茶。”说罢,示意仆从暂且退下,引着三人前往客厅。
落座后,郭乾直接问道:“不知几位侠士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萧秋水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郭庄主,若我没记错,贵庄眼下应在白丧期间吧?”
郭乾叹了口气,面露悲戚:“是啊,是犬子娶妻,奈何新媳命薄,意外溺水而亡。因此女是威远镖局的千金,涉足江湖,故此前百川院也派人来查看过,已确认是意外,结案了。”
李莲花轻轻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若是百川院的卷宗无误,这恐怕是采莲庄近些年来,死的第三位新娘了吧?”
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一片死寂。
郭乾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才开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当年官府衙门也派人查过,皆是意外落水,并无可疑之处。我采莲庄从不习武,更非江湖门派,这些百姓家的琐事,实在不敢劳烦几位费心。”
李莲花看出他有意逐客,唇角微勾,索性亮明身份:“在下李莲花,亦是李相夷。”他顿了顿,观察着郭乾骤然剧变的脸色,继续道,“我听闻采莲庄这几桩命案颇为蹊跷,特来查看。郭庄主,不妨将详情细细道来?”
郭乾听到“李相夷”三个字,身形明显一僵,态度立刻恭敬了许多,再不敢提赶人之语。
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唉声叹气道:“李……李门主明鉴。鄙人发妻早亡,十年前续娶一妻,想不到新婚当夜,新娘便意外溺水身亡;七年前,我再娶一妻,谁知……谁知又发生同样的惨事!唉,我心灰意冷,便决定不再娶妻。万万没想到,多年后犬子娶妻,竟也发生同样的惨事……唉!我们郭家,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啊!”
萧秋水适时追问,目光锐利:“郭庄主,我们听闻,这三位不幸的新娘,似乎都是穿着同一件嫁衣出事的?”
李莲花眼珠一转,看向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姜管家,语气温和地问道:“姜婆婆,您在采莲庄有些年头了吧?这些事,您可都是亲身经历的?”
姜管家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恐惧,激动地说:“是……是的!她们都穿着庄里那套最隆重的石榴裙,都……都溺死在那个池塘里!是老身亲眼所见!那嫁衣……那嫁衣绝对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啊!”她越说越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郭乾猛地站起身呵斥:“多嘴!”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转向李莲花三人,强作镇定地解释,“咳咳……李门主,几位侠士,镇上的人就爱嚼舌根,以讹传讹。所以这次丧事,我们才不便张扬。”
萧秋水点了点头,看似接受了解释,却又抛出一个关键问题:“原来如此,不过,郭庄主既然不信那嫁衣杀人的无稽之谈,那为何时隔多年,三位新娘还会穿上同一件嫁衣呢?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吧?”
郭乾解释道:“几位有所不知,在下祖上乃是诏族人。这石榴裙嫁衣,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意义非凡。我们郭家每一代子孙婚娶,新娘都必须穿上它,这是祖训,是传承。”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笛飞声早已不耐,此刻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寒冰:“人是怎么死的,我没兴趣。我只问你,狮魂在哪儿?”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让客厅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
李莲花好整以暇地又呷了一口茶,这才抬眼看向郭乾,目光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压迫感,静待他的回答。
郭乾眼神闪烁,故作思考状:“狮……魂?”
笛飞声逼近一步,语气森然:“右手有六指,身体曾被大火烧伤,所以外貌丑陋。我这么说,你可有印象了?”
郭乾强自镇定地摇头:“我……我从未见过什么六指之人。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笛飞声“唰”地站起身,一步步向郭乾走去,手已按上刀柄,杀气凛然:“你当真不知?最好给我想清楚了再说!”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客厅外忽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
“驾~呵哈!你这孽障,竟然在此!竟然在此!嘿嘿!”随着这颠三倒四的话语,只见一个人用手倒撑着身子,像蜘蛛一样从外面爬了进来。
他猛地正过身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痴痴傻傻的脸,咧开嘴唱道:“你看,好一朵美丽莲花呀~”
萧秋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又瞥了一眼身旁风姿清雅、宛若莲华的李莲花,忍不住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调侃道:“花花,他说的没错,这儿确实有朵‘美丽的莲花’,不过不是池子里那朵,是眼前这朵呢。”
李莲花闻言,侧头睨了萧秋水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用指尖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道:“调皮,查案呢,正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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