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保护期的最后一日,晨曦像把锋利的刀,劈开暗沉的海平线,将金红的光瀑泼洒在海面上。此时,庄图南脚下的指挥船已蓄势待发,船帆被晨风吹得鼓鼓囊囊,猎猎作响,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他伫立在船头,手举望远镜,镜片里映出密密麻麻的亮点,在波光中闪烁不定——那是新一批求生者们用尽心思发出的求救信号:有人举着褪色的彩色布料,在风中拼命挥舞;有人把镜子对准太阳,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还有人将铝制饭盒绑在木筏顶端,任凭海浪拍打,发出清脆的声响。风里裹挟着断断续续的呼喊,穿过浪涛,撞进每个人的耳朵:“蓝海联盟!这里!我们在这儿!”“看到我们的红布了吗?就在左边的木筏上!”
“左舷三点钟方向!有个小女孩!”了望手突然高声嘶吼,声音里满是急切。庄图南猛地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漂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正踮着脚站在木盆里,挥舞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在风里翻飞,像一朵盛开在海上的桃花。小船立刻调转方向,引擎轰鸣着划破海面,张伟趴在船边,甩出带着铁钩的绳索,铁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勾住了女孩脚边的木盆。众人合力将木盆拉上船,庄图南弯腰抱起女孩,才发现她怀里紧紧抱着半瓶水,木盆底部还塞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稚嫩的笔迹:“挂粉裙子最显眼,叔叔阿姨会找到我的。”
“又找到一个!”后勤组的老周在电台里兴奋地报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目前总数……两万三千七!还差最后一批,咱们就能把新一批求生者都接回来!”
庄图南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咸涩的味道呛得他喉间发紧。这三天里,他们几乎踏遍了新手保护期划定的所有海域,连偏僻的暗礁区都没放过。老玩家们自发组成了十支搜寻队,像撒在海面的星子,遍布每一个角落:有的驾着改装快艇,追着洋流的轨迹疾驰;有的蹲在桅杆顶端,眼睛瞪得通红,用望远镜一寸寸扫视海面;连平时不爱动的后勤组,都扛着信号弹,守在各个关键海域,随时准备为迷路的木筏指引方向。
区域频道里更是热闹。有个Id叫“云州小厨娘”的求生者发了段带着哭腔的语音:“联盟的兄弟姐妹们别累坏了!我们在木筏上晾了好多萝卜干,用盐腌过,能放很久,谁路过尽管拿!挂红布的木筏都标了坐标,我们自己能认出来,不用特意绕路!”紧接着,无数条回复瞬间刷屏:“已标记坐标[112.45,36.18]!”“[107.18,85.60]有反光镜,刚才看到光斑了,马上过去!”“有孕妇说宝宝踢她了,请求联盟送点温水”“已安排!医疗组的小艇正在赶过去!”
当夕阳把海面染成蜜糖色时,孟云已经带着老玩家和先一批抵达的求生者,在主岛滩涂上搭起了热火朝天的临时工坊。二十口大铁锅架在石头灶上,锅里的沸水咕嘟咕嘟冒泡,蒸汽氤氲着飘向天空;三十个木匠蹲在地上,手里的斧头、锯子不停挥动,竹片、木块堆成了小山;连平时只会摆弄机械的阿力,都挽起袖子,用报废的船锚改造成一个个锋利的打捞钩,时不时还指点旁边的新手怎么用更省力。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先用提前编织好的渔网,打捞散落在海域的物资箱,里面的药品、工具、食物都是生存的关键;再把这些物资和求生者们的木筏拼接扩建,给每个人搭个能遮风挡雨的船篷。“都小心绳子!别缠到一起了!”孟云踩在摇晃的浮板上,手里的渔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抛进海里,“这网是按云州老渔民的样式编的,线粗结密,沉底慢,兜得住轻飘的物资箱,大家放心捞!”
人群里,一个穿旧工装的男人举起手,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孟姐,我懂水性,憋气能憋三分钟!我下去帮着推物资箱,能快不少!”他是首批过来的青壮年,叫王强,说话时腰间的“云州市应急管理局”金属牌叮当作响。孟云点头应下,递给他一根安全绳:“注意安全,系好绳子,有事就拉三下,我们马上拉你上来!”
物资箱陆续被拖上岸,求生者们自发分成了小组,各司其职:妇女们围坐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清理箱里的药品和布料,把破损的布料缝补好,药品按种类分类摆放;老人们则带着孩子们,蹲在沙滩上辨认从物资箱里翻出的种子,一边认一边教:“这是小麦种,能磨成面粉做馒头;这是白菜种,水培也能长……”男人们则扛着沉重的木料,往木筏上钉钉子,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衫,却没人喊累。
有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挤过来,额角沾着木屑,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我叫李淑兰,怀孕六个月了。灾难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做饭,房子塌了一半,我抱着孩子从窗户爬出来,就被卷进了海里。本来以为完了,没想到能遇见你们。”孟云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毛巾,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艘木筏:“我们正给木筏加顶篷,您和孩子住最稳的那艘,那边有医疗组的人守着,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说。”李淑兰摸着肚子,笑得温柔:“医生说宝宝很结实,可能知道有盼头了,今天都没怎么闹。”
深夜,医疗船的煤油灯亮到星子沉底,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映在林婉清疲惫的脸上。她翻着堆积如山的病历本,钢笔尖在表格上重重顿住,发出“啪”的一声。她抬头看向蜷在身边的祝余,语气里满是凝重:“你看这个数据。三万三千人里,六十岁以上的占了37%,十五岁以下的21%,孕妇有42例。健全的劳动力……不到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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