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门扉紧闭,宇文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那只被慕容玉握住、细细抚摸过的手背依旧滚烫,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痒意挥之不去。
【他发现了吗?他肯定发现了!他那种眼神……那种语气……】宇文渊脑中一片混乱,羞愤与恐慌交织。虎口和指腹的薄茧是他多年军旅生涯最直接的证明,根本无法彻底掩饰。慕容玉那般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起疑?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次次试探,又一次次看似无意地替他遮掩……他究竟是敌是友?】这个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尖锐。若为敌,为何屡次相助?若为友,又为何这般步步紧逼,让他难堪?
他烦躁地走到桌边,目光落在慕容玉强塞给他的那卷《金刚经》上。佛经?静心?他现在只想把这卷经书砸到慕容玉那张笑得像狐狸的脸上!
他没好气地拿起经书,想扔到角落,入手却觉得这经卷似乎比寻常手抄本更沉一些。难道是因为用料讲究?
他下意识地掂了掂,又摸了摸经卷的轴杆,是普通的木质。但当他无意间捏了捏卷起的经页厚度时,眉头微微一蹙——这卷轴的中间部分,似乎比两端略微厚实紧绷一些?
常年在军中处理密报的经验让他瞬间警惕起来。他立刻将经卷平铺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展开。
经文是工整的楷书,抄写在一张张质地坚韧的宣纸上,墨色沉静,透着佛家的庄重。宇文渊逐页仔细检查,目光锐利如鹰隼。起初并无异样,直到翻到接近中间的一页时,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一页的纸张与其他页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色差,而且粘合处也略显不同。
他屏住呼吸,从发间取下一根细小的银簪(女装必备,此刻竟派上用场),用尖端极其小心地沿着那页经纸的边缘轻轻划动试探。
果然!这一页是后来裱上去的!下面似乎另有乾坤!
他的心跳再次加速,这次却是因为发现线索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用银簪尖端挑开那层覆盖的经纸一角,轻轻掀开——
下面露出的,并非另一层经文,而是一张绘制极其精细的……军械构造草图!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尺寸、材质,甚至还有几处用朱笔修改的批注!而这构造,正是之前那批失踪弩机的核心部件!
宇文渊瞳孔骤缩!慕容玉!她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线索,以这种方式送到了他手上!她到底是如何得到的?又为何要冒险给他?
难道她之前的种种试探,并非恶意,而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值得信任,是否真的有能力且愿意追查此事?
一瞬间,之前许多疑点似乎都有了新的解释。那些看似轻佻的举动,或许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为了在不引起暗中监视者注意的情况下,将线索传递给他?
这个猜测让宇文渊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对慕容玉的种种防备和恼怒,岂不是……
不!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也有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仔细查看那张草图。朱笔批注的字迹略显潦草,却透着一股狠厉劲道,与经文工整的字迹截然不同。批注的内容是对几处关键尺寸的修改,使其更利于大规模快速锻造,但也牺牲了部分精准度和耐用性——这正是边境马匪和北狄骑兵偏好的粗暴风格!
更重要的是,在草图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盖着一个极小的、模糊的墨印,仔细辨认,似乎是……武库司某位主事的私印!
证据!这是直接指向武库司内部有人篡改军械图纸、勾结外敌的铁证!
宇文渊小心翼翼地将那页经纸恢复原状,心中波涛汹涌。慕容玉将此物给他,无异于将一把能掀起滔天巨浪的钥匙交到了他手中。
她究竟是谁?为何要插手此事?她与北狄、与朝中内鬼,又是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份证据。
他正凝神思索,门外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慕容汐那清越的嗓音,带着几分歉意:“苏小姐?方才是在下唐突了,特来赔罪。寺中刚送了新制的檀香过来,有凝神静气之效,在下给小姐送一些来可好?”
宇文渊心中一凛,迅速将经卷合起,藏于袖中,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沉声道:“不必了。我已歇下。”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慕容汐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既如此,便不打扰小姐清静了。只是……那卷《金刚经》,小姐若有空,不妨多看看中间部分,或有所得。”
中间部分!她果然是故意的!
宇文渊握紧了袖中的经卷,心跳如鼓。
慕容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宇文渊缓缓吐出一口气,却依旧无法平静。他走到窗边,看着慕容玉消失在寺中小径的背影,那袭素净僧袍在月光下仿佛镀着一层清辉。
【慕容玉,你究竟……是何种人物?】
次日,宇文渊以“为太后抄经祈福”为由,整日闭门不出,实则是在仔细研究那幅军械草图,并思考下一步行动。他必须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能揪出武库司的内鬼,又不打草惊蛇,同时还要设法……再接触慕容玉,试探她的真实意图。
傍晚时分,有小沙弥送来晚斋和一支据说能安神助眠的檀香。宇文渊心中有事,随意用了些斋饭,便将那支檀香点燃插于香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独特的、略带苦味的清香,确实有宁神之效。宇文渊对着那幅草图沉思良久,渐渐觉得有些疲惫,眼皮发沉,竟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推门声惊醒。
他猛地抬头,只见禅房门被轻轻推开,慕容汐端着一盏清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讶异和歉意:“小姐还未歇息?我见屋内灯还亮着,想着送盏新茶来……可是打扰了?”
宇文渊心中一惊,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用手臂压住了桌上的草图!然而他动作虽快,慕容汐的目光却已极快地扫过了桌上摊开的《金刚经》卷轴,以及他手下那未能完全遮住的、露出一角的异样图纸。
宇文渊心跳骤停!被她看见了?!
慕容汐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语气自然:“小姐还在研读佛经?真是心诚。”她将茶盏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袅袅燃烧的檀香上,微微蹙眉,“这香……味道似乎有些浓了?小姐若觉不适,还是熄了吧,以免夜梦不安。”
她说着,竟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要去掐灭那支檀香。她的衣袖拂过桌面,带起一阵微风,恰好将宇文渊手下压着的那页经纸(覆盖着草图的那页)吹起了一角!
宇文渊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伸手去按!
与此同时,慕容汐的手也恰好落下,看似要去按灭香支,指尖却“不小心”覆在了宇文渊按着图纸的手背上!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
宇文渊如同被火燎到一般,猛地要抽手,慕容汐却仿佛也被这意外惊到,下意识地收手——
“刺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那页被两人手劲一带,本就有些松动的裱糊经纸,竟被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底下那幅军械草图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
宇文渊脸色煞白,猛地抬头看向慕容玉。
慕容汐也看着那幅暴露出的草图,脸上的“讶异”和“歉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目光。她抬眸,看向宇文渊,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禅房内只剩下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宇文渊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喉咙。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完了……彻底暴露了……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和摊牌并没有到来。
慕容汐只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地将那页被撕开的经纸抚平,小心地盖回了草图上,仿佛在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心照不宣的仪式。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指尖偶尔擦过宇文渊依旧按在图纸上的手背,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战栗。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眼眸,看向宇文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带着某种承诺:
“小姐放心……”
“今夜风大,烛火易灭,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在下……心中有数。”
说完,她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从容地掐灭了那支檀香,然后端起自己方才带来的那盏早已凉透的茶。
“茶凉了,在下再去为小姐换一盏热的。”
她转身,缓步离去,轻轻带上了禅房的门。
宇文渊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那轻柔的抚按。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冽的竹叶气息,混合着檀香苦味的余韵。
耳边回荡着她那句低沉的、仿佛带着无尽深意的“小姐放心……心中有数”。
她看见了!她一定看见了那幅草图!可她不仅没有揭穿,反而……帮他将痕迹掩盖了过去?
她最后那个眼神,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信任?合作?还是……更深沉的算计?
宇文渊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慕容玉了。
但唯一确定的是,他心中那股因慕容玉而起的、混乱的、悸动的波澜,今夜之后,恐怕再也无法平息了。
而那支被慕容玉掐灭的檀香,静静地躺在香炉里,仿佛一个无声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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