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府闭门谢客,外界关于王爷病重的传言甚嚣尘上,有人忧心,有人窃喜,更有人暗中窥探,试图验证虚实。然而王府内部却如铁桶一般,逐风亲自坐镇,将所有打探的目光牢牢挡在外面,一切井然有序,只是那份秩序之下,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宇文渊躺在内室的床榻上,身体依旧虚弱,但意识已完全清醒。逐风每日按时送来汤药,药效温和,确实能稍稍固本,却无法驱散那盘踞在经脉深处的阴寒。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枕边那个崭新的香囊。药香清冽,与他之前熟悉的竹叶气息略有不同,更添了几分苦涩,却同样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这是慕容玉留下的……在他性命垂危之际,她来了,救了他,然后……只身去了北狄。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悸动。
他从未想过,那个看似玩世不恭、总是以戏弄他为乐的“玉公子”,竟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北狄王庭,那是何等龙潭虎穴?她一人一剑,如何去得?又能有几分胜算?
担忧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与之相伴的,是更深的困惑与混乱。
【他为何要如此?】
【只是因为与王府合作查案的情谊?】
【还是……另有图谋?可若有图谋,又何必以身犯险?】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而每一次思及慕容玉,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双含笑的眼,微凉的指尖,戏谑的语气,以及……那夜惊马时她毫不犹豫揽住他时的坚实手臂,还有她离去时那决绝孤清的背影。
种种画面交织,让他心绪烦乱不堪。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在担心慕容玉的安危时,竟远远超过了对自身毒性的忧虑。
【荒谬!实在是荒谬!】他试图驱散这些念头,强迫自己思考南山马场案的后续,思考朝中可能的内鬼。然而,思维的轨迹总会在某个节点悄然拐弯,重新回到那个青衫执扇的身影上。
这种失控的感觉,比“跗骨缠”的毒性更让他感到恐慌。
几日后,他精神稍好,能勉强下床行走。他挥退左右,独自一人,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王府内用来招待贵客的西厢客房区——慕容玉上次暂住过的地方。
房间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仿佛从未有人住过。宇文渊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缓缓扫过空荡的床榻、冷清的书案,心中竟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他走到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洁的桌面,忽然触到一点极细微的凸起。他低头仔细查看,发现是桌案边缘一道极浅的、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匆忙间划过所致。
慕容玉留下的?她在此处做过什么?
他又走到床边,俯身细看,在床脚与地面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极其不起眼的、深蓝色的碎布条,材质特殊,并非王府常用之物。
他的心猛地一跳。慕容玉果然在这里留下过痕迹!她或许……并非全然没有准备?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仿佛在迷雾中抓住了一线微光。他立刻唤来逐风,屏退他人,将那片碎布条递给他。
“仔细查查这布料的来源,还有,慕容玉离京前几日,都与哪些人接触过,用过王府的哪些资源,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他的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眼中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慕容玉一人承担所有风险!他必须知道她的计划,哪怕只能提供一丝一毫的助力!
逐风领命,虽觉王爷此刻关注点有些奇特,但仍立刻去办。
等待回报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宇文渊坐立难安,手中的书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香囊被他无意识地攥得紧紧的。
终于,逐风去而复返,面色带着一丝古怪和凝重。
“王爷,查到了。那布料产自江南‘云锦阁’,是今年新出的‘星纹绡’,数量极少,主要供予……北狄王室和少数高层贵族。”
北狄王室?!宇文渊瞳孔一缩。慕容玉怎么会有北狄王室的衣料?是巧合,还是……
“还有,”逐风继续道,语气更加迟疑,“我们查到,玉公子离府前一夜,曾以王爷您的名义,调阅了兵部存档库中……所有关于北狄王庭地形、守卫换防、以及圣地传说的绝密卷宗。并且……动用了一枚级别极高的暗桩,取走了一份……北狄王庭内部的详细地图。”
宇文渊霍然起身,因动作太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被他强行忍住。
调阅北狄王庭绝密卷宗!动用高级暗桩获取内部地图!慕容玉她……她怎么可能有如此权限和能量?!她到底是谁?!
震惊过后,是一种更深沉的骇然。慕容玉所做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充分、更加惊人!她绝非一个简单的江湖游医或世家公子!
她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而她来接近自己,帮助自己,真的只是为了查清军械案吗?还是……有着更深层、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此刻正在为他赴死,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心中激烈交锋:一边是对她神秘背景和未知目的的深深忌惮与警惕;另一边,却是无法抑制的、因她的舍身相助而涌起的巨大波澜和……难以言喻的牵挂。
这两种情绪撕扯着他,让他几乎分裂。
他猛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断。
“逐风。”
“属下在。”
“动用我们所有在北狄的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查找慕容玉的下落。但切记,只可暗中保护,非生死关头,绝不可暴露,更不可干涉她的行动。”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属于靖安王的果决,“另外,继续严查南山马场案,给本王撬开那些人的嘴!朝中的虫子,也该揪出来了!”
他不能自乱阵脚。无论慕容玉是谁,无论她目的为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自身的危机,肃清朝堂隐患。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应对一切变局,才能……或许有资格去弄清楚那个人的真相。
而在这之前,他只能将那份日益汹涌的、混乱的、带着恐慌的担忧,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
空荡的客房内,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清冽的竹叶香气。
宇文渊独自站在那里,良久未动。
山遥水远,北风凛冽。
玉公子,愿你……平安归来。
这一次,他心中的祈愿,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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