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马场的胜利并未带来长久的安宁。或许是连日来的殚精竭虑、情绪大起大落,又或许是那夜巡防营火铳的轰鸣声终究还是过于接近,牵动了深植的病灶——就在捷报传来的次日深夜,宇文渊体内的“跗骨缠”竟毫无征兆地再次猛烈发作。
这一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剧痛不再是胸口的滞涩,而是如同万千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骨髓,沿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宇文渊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便直接从榻上滚落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冷汗瞬间浸透寝衣,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几乎要碎裂开来。
“王爷!”值夜的逐风听到动静冲进来,见状骇得魂飞魄散,立刻上前想扶起他,却被宇文渊无意识的挣扎猛地推开。
“药……慕容……”宇文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意识已在剧痛的浪潮中逐渐模糊,唯一残存的念头竟是那个带着清冽竹叶香气的人,和她那总能暂时缓解痛苦丹药。
逐风瞬间明白,此刻王府的府医根本无能为力!他当机立断,对副手吼道:“快!去请玉公子!快!”同时奋力压制住宇文渊剧烈的抽搐,防止他伤到自己。
慕容汐似乎早有预感,几乎在王府侍卫焦急叩响她宅院大门的同时,她便已穿戴整齐,背着她的药箱出现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急切。
她一路疾驰入王府,冲进宇文渊的内室,看到地上那个痛苦蜷缩、面色青紫、几乎失去意识的身影时,她的心猛地一揪,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都让开!”她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迅速跪倒在宇文渊身边,指尖再次搭上他那剧烈颤抖的腕脉。
脉象混乱狂躁,如沸水翻腾,阴寒之毒已深入脏腑,正在疯狂侵蚀他的生机!
慕容汐脸色骤变。缓释丹已经压制不住了!
她毫不犹豫地打开药箱,取出金针,手法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数根长针精准刺入宇文渊头顶、心口、四肢要穴,先护住他的心脉和神智。紧接着,她取出一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莹润、药香更浓郁的白色丹丸,小心地喂入宇文渊口中,并以巧劲助其咽下。
然而,这一次,丹药下肚,虽勉强将那疯狂肆虐的毒性暂时逼退少许,让宇文渊的痉挛稍稍平息,但他脸上的青黑之气却并未完全褪去,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显然并未脱离危险。
慕容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连师父特制的、能吊命的“九转还魂丹”都只能勉强稳住情况,“跗骨缠”的毒性发作一次比一次凶猛,宇文渊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不行……必须尽快拿到‘赤阳仙芷’……”她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再次施针,辅以推宫过血的手法,一点点将药力化开,引导着去对抗那顽固的阴毒。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内力,不过片刻,慕容汐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宇文渊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脸上的青黑慢慢褪去,转为一种极度虚弱的苍白,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只是那眉宇间深深的倦怠和生命力的流逝感,让人触目惊心。
慕容汐缓缓收针,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她强行稳住。她替宇文渊盖好锦被,手指不经意拂过他冰凉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又是一沉。
她站起身,对一旁焦急万分的逐风沉声道:“毒性已暂时压制,但王爷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最多……还有一个月。若再无解药,大罗金仙也难救。”
逐风闻言,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玉公子救救王爷!”
慕容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清明:“只有一个办法。我必须立刻动身,前往北狄王庭,寻找‘赤阳仙芷’。”
“北狄王庭?!”逐风骇然抬头,“那是龙潭虎穴!公子您一人如何去得?属下立刻调集精锐……”
“不行!”慕容汐断然拒绝,“人多目标大,更容易暴露。此事必须秘密进行。王府乃至京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必须集中在王爷病重和南山马场案的后续上,才能为我争取时间,也能麻痹对方。”
她走到书案前,快速写下一张药方递给逐风:“这是我拟的方子,可暂时固本培元,吊住王爷一口气。对外宣称王爷旧疾复发,需要绝对静养,闭门谢客。所有探视一律回绝。府中一切事宜,由你全权负责,遇事不决,可去寻御史台刘大人商议。”
她的安排条理清晰,仿佛早已深思熟虑。
逐风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玉公子”,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前往北狄王庭圣地盗药,这几乎是十死无生的任务!可她语气中的决绝与自信,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能做到。
“公子……大恩大德,靖安王府没齿难忘!”逐风重重叩首。
慕容汐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榻上昏睡的宇文渊,眼神复杂难辨。她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比之前那个更精巧些的香囊,放到宇文渊枕边。
“这个香囊里的药材,能宁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他身上的毒性气息,避免被某些人察觉。”她低声解释了一句,像是说给逐风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最后,她深深看了宇文渊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虚弱的样子刻在心里。
“照顾好他。”她留下这句话,再无犹豫,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果断而决绝。
逐风握着那张药方和那个珍贵的香囊,看着主子苍白的面容,又想起玉公子离去时那孤绝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天亮后,靖安王府传出消息,王爷旧疾急剧恶化,需彻底静养,王府闭门,谢绝一切访客。外界一片哗然,猜测纷纭。
而无人知晓,一场关乎生死的千里奔袭,已然启程。
数日后,宇文渊从昏沉中悠悠转醒,身体如同被掏空般虚弱,但意识却清晰了许多。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枕边那个陌生的、药香更浓郁的香囊。
“这是……”他声音沙哑地问向守在一旁的逐风。
逐风扑通一声跪下,将慕容汐离去前的话一五一十禀报,包括她只身前往北狄王庭寻找解药的决定。
宇文渊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榻上,久久无言。
那个总是笑着、戏弄他、却又一次次救他的慕容玉……竟然为了他,去了那等绝险之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担忧,有愧疚,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尖锐的心悸与恐慌。
他猛地攥紧了那个还带着淡淡清冽气息的香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慕容玉……你究竟……】
为何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不敢深想那个答案,只觉得心口那刚被压制下去的毒性,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而这一次的痛里,掺杂了太多他无法分辨、也无法承受的东西。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山高水远,前路艰险。
那个看似风流不羁的“玉公子”,正独自奔向茫茫北狄,为他夺取一线生机。
而留在京城的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人的安危,竟已如此牵动他的心神。
认知的混乱与情感的汹涌,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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