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兖楚的认知里,苏清珏是清冷的、理智的、情绪极其稳定的,像一座精密运转的冰山,几乎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需要他来生气的事情。
通常都是他黏人过头、占有欲发作,惹得苏清珏不耐烦。
所以,当苏清珏惹他生气时,那种感觉格外稀奇,也格外……让人不知所措。
事情的起因,是一份来自海外的加密合作邀约。
苏家在海外的某些灰色地带产业,需要一位能力卓绝且绝对信任的清道夫去处理一些棘手的首尾。
这份邀约,绕过了苏家明面上的渠道,直接送到了苏清珏的私人加密线路。
苏清珏看完资料,几乎没有犹豫。
这件事牵扯到苏家一条隐秘的命脉,风险极高,但回报和对家族的意义也极大。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也只有他能以最小的代价处理好。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独自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从未想过需要向谁报备。
他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订了最快一班飞往东欧的机票。
在出发前,他才给沈兖楚打了个电话,语气是一贯的平淡:
“我有点事,要出国几天。”
沈兖楚当时正在公司开会,接到电话还有些意外,毕竟苏清珏很少主动打电话,更别说这种临时出国的通知。
他走到会议室外面,压低声音问:“什么事?去哪里?去多久?怎么这么突然?”
苏清珏顿了顿,似乎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或者根本不想多说,只是含糊道:“一点家族事务,去东欧,时间不确定,处理完就回来。”
沈兖楚一听家族事务、东欧、时间不确定,心里就咯噔一下。
苏家的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东欧那边更是鱼龙混杂。
他立刻追问:“具体什么事?危不危险?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苏清珏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一个人可以处理。你忙你的。”
“老婆!”沈兖楚急了,“什么事不能跟我说?那边不太平,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你等我,我安排一下工作,马上……”
“沈兖楚。”苏清珏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这是我的事。我有分寸。”
说完,不等沈兖楚再开口,他便挂了电话。
沈兖楚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愣在原地,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担忧瞬间窜了上来。
又是这样。
每次涉及到苏家那些阴暗面的事情,清珏总是这样,把他排除在外,独自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
他把他当什么?
一个只能共享富贵、不能共担风险的摆设吗?
他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却已经关机了。
显然,苏清珏已经登机了。
沈兖楚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他冲回会议室,草草结束了会议,立刻动用所有关系去查苏清珏的航班信息和苏家在东欧可能涉及的动向。
查到的结果让他心惊肉跳——苏清珏要去的地方,正是一个最近几个地下势力冲突不断的区域,而他要去见的合作方,更是以手段狠辣、反复无常着称。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沈兖楚的心脏。
他不敢想象苏清珏独自面对那些亡命之徒的样子。
他立刻安排私人飞机,调集人手,准备立刻赶过去。
然而,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苏清珏的加密通讯器发来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已抵达。勿扰。事成联系。」
这冷冰冰的八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沈兖楚一部分的怒火,却点燃了更深的委屈和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无力感。
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
他气苏清珏的独断专行,不跟他商量,不让他陪同。
他怕苏清珏遇到危险,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更伤心的是,在苏清珏心里,他似乎始终没有被真正地、完全地纳入那个最核心、最危险的领域。
他们的婚姻,他们的亲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苏清珏始终牢牢地把守着最后一道门,不让他踏入。
这种不被全然信任的感觉,比任何争吵都更让沈兖楚难受。
接下来的几天,对沈兖楚来说简直是煎熬。
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远远地关注着东欧那边的动静,却不敢轻易联系苏清珏,怕干扰他,也带着一股赌气的成分。
他每天守着那个加密通讯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公司里的人看到他都绕着走,生怕触了霉头。
连谢拾青打电话来约饭,都被他暴躁地怼了回去。
直到第五天,加密通讯器终于再次亮起,依旧是言简意赅:「事毕,明日归。」
沈兖楚看着那条信息,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随之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后怕和……更加汹涌的委屈和怒气。
第二天,苏清珏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沈兖楚抱着手臂,黑着一张脸,像尊门神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样子。
屋子里烟雾缭绕。
沈兖楚很少在家当着他的面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苏清珏微微蹙眉,换了鞋走进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回来了。”
沈兖楚抬起头,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你还知道回来?”
苏清珏放下行李,走到他对面坐下,揉了揉眉心:“事情解决了。”
“解决?!”沈兖楚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带着几天积压的怒火和担忧,“苏清珏!你他妈知不知道我差点急疯了?!你一个人跑去那种鬼地方!连声招呼都不打清楚!你把我当什么?!啊?!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吗?!”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挥舞着手臂:“是!你厉害!你苏清珏无所不能!什么事都能自己摆平!那你还要我干什么?!摆设吗?!看着你一次次去冒险,然后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你施舍一样发回来一条‘勿扰’?!”
苏清珏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告诉你,你会担心。而且,你插手可能会更麻烦。”
“所以你就选择瞒着我?!”沈兖楚冲到他对面,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他困在身前,眼睛赤红,“苏清珏!我是你丈夫!法律承认的!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应该有最基本的信任和分享!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沈兖楚根本就不配知道你那些破事?!不配和你一起承担?!”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受伤和哽咽。
苏清珏抬眸,对上他通红的、充满了痛苦和质问的眼睛,那冰封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移开了视线。
看到他这副默认般的态度,沈兖楚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后退几步,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好……好得很……苏清珏,你真是好样的。”
他不再看苏清珏,转身,踉跄着走向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次,生气、委屈、且感到被深深伤害的,换成了沈兖楚。
而苏清珏,看着那扇紧闭的客房的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习惯性的独自承担和界限分明,似乎真的……伤到了这只总是围着他打转、看似没心没肺的大型犬。
而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哄。
毕竟,他很少需要做这种事。
——
沈兖楚惹苏清珏生气,相对来说就比较常规了。
通常源于他过于旺盛的精力、无处安放的占有欲,或者……嘴贱。
这次是因为一个合作方的女负责人。
对方是业内知名的女强人,作风干练,容貌姣好,在一次合作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示了对沈兖楚的欣赏,甚至借着酒意,手臂搭上了沈兖楚的肩膀。
沈兖楚当时正和人聊得高兴,也没太在意,毕竟这种场合的应酬他见多了,习惯性地挂着商业笑容,不着痕迹地想把对方的手挡开。
然而,这一幕,恰好被提前离场、在宴会厅门口等他的苏清珏看了个正着。
从苏清珏的角度,看到的就是那个女人几乎贴在沈兖楚身上,而沈兖楚虽然没主动,但也没有立刻严厉推开,脸上还带着笑。
苏清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等沈兖楚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女负责人,追出来时,只看到苏清珏坐进车里离开的尾灯。
沈兖楚心里大叫不好,赶紧开车回家。
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低气压。
苏清珏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姿势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沈兖楚瞬间打了个哆嗦。
“老婆……”沈兖楚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苏清珏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书里的内容精彩绝伦。
“老婆,你听我解释!”沈兖楚急忙道,“刚才那就是个意外!那女的老总喝多了,自己贴上来的!我正准备推开她你就看见了!我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心里只有你!老婆你信我!”
苏清珏翻了一页书,依旧没理他。
沈兖楚更急了,开始指天发誓:“我发誓!我要是对她有半点心思,就让我天打雷劈!出门被车……”
“闭嘴。”苏清珏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打断了他的毒誓。
但他依旧没有看沈兖楚,目光停留在书页上,仿佛那比沈兖楚的脸有吸引力得多。
沈兖楚见他肯说话,连忙趁热打铁,蹲在沙发边,像只大狗一样扒着扶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老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离所有雌性生物三米远!不,五米远!不,十米远!除了你,我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
苏清珏不为所动,甚至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
沈兖楚又开始祭出撒娇大法,抱着苏清珏的胳膊摇晃:“老婆~你别不理我嘛~我难受~你看我一眼嘛~就一眼~”
苏清珏被他晃得书都看不下去,合上书,站起身,径直走向卧室,看样子是准备休息了。
沈兖楚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还在不停地解释、保证、撒娇。
直到苏清珏走进卧室,反手就要关门,沈兖楚才慌忙用手抵住门缝,可怜兮兮地喊:“老婆!让我进去吧!我保证不打呼噜不抢被子!我睡地板也行!”
苏清珏隔着门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今晚,你睡外面。
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并且,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沈兖楚:“……”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门口转了几圈,又不敢大声吵嚷,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抱着枕头和被子,窝在了客厅沙发上。
这一晚,对沈兖楚来说格外漫长。
沙发再舒服,也比不上抱着老婆睡温暖。
他竖着耳朵听卧室里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
脑子里反复回放宴会厅那一幕,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该直接把那女人推开三米远!
他发了无数条信息道歉,石沉大海。
他隔一会儿就去敲门小声认错,里面毫无反应。
沈兖楚深刻地意识到,惹毛了自家这位清冷老婆,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这可比他生气难哄多了!
他生气,苏清珏哄哄(虽然方式独特)也就好了;苏清珏生气,那简直就是一场无声的凌迟,冷暴力技能点满,让他无处着力,只能自己抓心挠肝地反省和难受。
直到第二天早上,沈兖楚顶着两个黑眼圈,做好了丰盛的早餐,像个小媳妇一样摆好盘,苏清珏才面无表情地从卧室出来。
沈兖楚立刻凑上去,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老婆,早……吃早餐吧?”
苏清珏没理他,坐下,安静地开始吃早餐。
沈兖楚坐在他对面,食不知味,一边吃一边偷偷看他。
直到苏清珏吃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抬眼,淡淡地看了沈兖楚一眼,说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句超过两个字的话:
“下次,直接推开。”
沈兖楚愣了一秒,随即狂喜!
老婆这是……原谅他了?!
他立刻点头如捣蒜:“推!一定推!谁敢靠近我我就把她推飞!老婆你放心!我保证!”
苏清珏看着他这副傻样子,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站起身。
沈兖楚连忙跟上,试探性地想去牵他的手,见他没有躲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立刻得寸进尺地紧紧握住,嘴里又开始念叨:“老婆你最好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虽然危机解除,但沈兖楚知道,这次教训他得记很久。
哄生气的苏清珏,绝对是一项艰巨且需要深刻反省的长期工程。
——
这里说一下,狗狗对猫猫来说是那种很重要很阳光的存在,所以对于让狗狗接触那些不干净的事物,猫猫是非常排斥的,加上猫猫不擅长表达所以才会这样。
哪怕猫猫正在和敌人死拼,也只会一脸淡定的接起狗狗的电话听着他的唠叨和想念,一边回答着狗狗一边面无表情的火力全开。
因为猫猫不觉得自己会输,因为狗狗还在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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