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倔。”丁无嗟感慨道。
“你下手真黑。”岑林附和。
“过奖……”丁无嗟话还没说完,岑林接着补充道:“都没让他招供。”
连起来就是,下手这么黑都没让他招供。
“我,我手下留情了!看他可怜让让他怎么了。”
岑林微笑:“你说什么都对。”
丁无嗟被噎住,感觉岑林气人的功夫又有精进。
在他们要离开时,几天没有吃饭的大狗狂性大发,咬住了丁无嗟的肩膀。
而你丁哥在走神,严承云以为他能避开,结果就是只来得及往旁边挪一步的丁无嗟被咬的死死的,唯一幸运的是咬的是左肩。
丁无嗟气到暴起,本着我都没有严刑逼供你,你竟然还敢咬我的原则,将大狗揍得爬都爬不起来。
从那以后他好像解锁了什么奇怪属性,接连揍了好几个实验品。
看得岑林啧啧称奇,抚着严承云的手劝道:“妹妹你看,这么暴力的男人,以后要是家暴怎么办?”
严承云:“我是男人。”
岑林摆摆手,“弟弟你看,这么暴力的男人……”
丁无嗟把岑林的轮椅掀了,“你有完没完?”
岑林扶着轮椅一个翻身施施然落在地上,“我可是字字发自肺腑。”
丁无嗟冷静反问:“字字都让人想扎烂你的肺腑的字字肺腑吗。”
岑林抓住严承云的小臂,“你看,这个男人不行。”
严承云收回胳膊对岑林道:“你别故意气他。”
岑林不屑道:“这么久了还会被这种小把戏气到,火气太大也不行。”
丁无嗟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坐上轮椅,命令道:“推着我走。”
岑林一边叹气一边推轮椅,还要和严承云絮絮叨叨,“你看看你挑男人的眼光,又懒又馋,除了张脸能看,他还有什么用。”
“我谢谢你啊。”丁无嗟扬声道。
严承云目光游移一瞬,“他还是…很不错的。”
岑林:“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以后家暴可怎么办啊。”
丁无嗟无奈扶额,“岑林,你有资格说我脾气大吗,能不能讲点道理。”
岑林跟他讲道理,“动不动就走神,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不就是家暴男的前兆吗?”
丁无嗟小声嘀咕,“要家暴也只有他家暴我的份好不好,我还敢跟他动手啊。”
严承云揉揉丁无嗟的头发,“别瞎说。”
岑林:“我是怕你过河拆桥。”
丁无嗟扯扯嘴角,“真是谢谢你相信我的演技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两面三刀的人?”
岑林:“在我眼里,你经常在聪明和愚蠢之间反复横跳。”
这是丁无嗟第一次听到岑林对自己的评价,真是让人格外火大。
岑林:“不过听说你们那边事情解决完了,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丁无嗟冷漠吐出两个字:“退休。”
严承云问:“你呢?”
岑林随口道:“加入时管局探索新世界,大概这样。”
严承云:“好不容易完成目标,你不留在那里吗?”
岑林:“我对他们没有兴趣,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三人好不容易不再拌嘴,心平气和聊了会儿天,丁无嗟也终于知道钱汀为什么那么担心岑林了。
他为了取得反叛者协会的信任,接受了机械改造,全身百分之九十被替换成了机械。
而在战争白热化的极端,他这个幕后推手却因为排异反应几乎瘫在贫民窟的脏臭巷子里。
他以前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巷子,隐藏在繁华的街道下,容纳着许许多多的老鼠臭虫,人类为了生存能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如果高层看到这条隐秘建立的暗巷,大概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所谓的具有劣等基因的下等人,也有可取之处。
岑林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刻,他感受到了热血沸腾,那种燃烧,那种激情,让人为之着迷,却在冷静后让他咋舌,难以相信那个如此热烈的人是自己。
他在那一刻真切体会到了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话——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很美好不是吗。
即使一切美好都会消失在时间长流中,脱离了被煽动的环境,大多数人就依旧是那个人,忍受高压,只要能活就绝不反抗。
这么说似乎太刻薄了些,是无能为力啊,岑林想。
一个人活不下去了,他想鱼死网破,可面对的又岂是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庞然大物啊,差别大约比人类与蝼蚁的差别还大上几十倍。
但历史会记住的,久远的历史抛开了微不足道的细节,从整体来看,趋近完美。
所有人都是正义的,他们勇敢、果断、充满浪漫主义,只有扒开历史字里行间一一去看时才能发现,那密密麻麻的私心。
——
听完简略版的叙述,丁无嗟关心问:“你腿真没事?”
岑林淡淡:“好着呢,只是暂时不想站起来。”
丁无嗟坐的稳稳当当,“既然站都站起来了,你就多站会儿吧。”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哪怕是岑林也一样,“你就这么对病人?”
丁无嗟反驳道:“你又没病,总是幻想自己有病也是种病。”
岑林果断,“那我有病,就你刚说的那种病,起开。”
丁无嗟再一次认识到了岑林的不要脸。
“我说岑哥,脸皮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岑林不确定:“垃圾?”
丁无嗟没忍住,“你每天顶着垃圾出现在别人面前啊?”
闻言岑林换了个说法,“客观意义上,就只是我的长相,我很帅我知道,至于你说的面子问题,重要吗,太要脸会带来很多麻烦,不如扔了。”
对此丁无嗟是认同的,他虚心请教道:“怎么样才能像你这么不要脸呢?”
岑林:“多练。”
刚给岑林让位置没多久——
pia叽——
哦,没有,丁无嗟在摔下去的前一秒被严承云拉住了。
岑林眯着眼睛,“你不对劲。”
十分有十八分的不对劲。
“飘了?”
丁无嗟往后捋了把头发,诚实道:“我只是有点迷茫,事情做完了,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严承云不理解这种情感,“可是怪物还是在不断出现,它们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我们解决的只是一个当时的处境,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
丁无嗟摇摇头,“就是感觉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了,做什么都没有动力。
别说岑林,严承云也是才知道丁无嗟最近的心理状态,原先只是以为他有些松懈,觉得他也该放松放松了就没管,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岑林还没说话,严承云就道:“参与了两场救援,看两场灾后重建就不这么想了。”
“你对自己是不是有误解,你又做不到把受害者置之不理。”
岑林震惊发现,严承云是真的成长了,现在的他,不仅了解了丁无嗟的性格,还知道了他的痛点。
严承云:“我知道了,你不去参与救援就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不跟我说?”
还是温柔的,要换个人此刻肯定在质问他是不是想死。
丁无嗟看了岑林一眼不说话,岑林把耳朵捂住,“你们继续。”
丁无嗟小声道:“你让我怎么告诉你,我只想和你黏在一起,想和你去度蜜月,想和你……总之不想去看那些惨状。”
严承云连脖子都烧起来,却还是义正言辞道:“这样不好,你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对不对?”
丁无嗟回想起某次和钱汀的交谈:
“当然可以逃避啦,现在有那么多人又不缺你一个,不过逃避也要有度,万一逃过头了你以后怎么办啊哥。”
当时丁无嗟是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好像是——“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啊,我有数。”
这一有数就有了十天半个月,一直没迈出那一步。
丁无嗟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等出去,等出去我就回岗位上发光发热,到时候有机会咱们两个让林怀幽给批个假,光明正大去度蜜月。”
岑林施施然放下手,揣袖道:“小情侣真腻歪。”
丁无嗟:“我就知道你在偷听!”
岑林:“听听而已。”他转移话题道:“你不想去看看刚刚绊倒你的是什么吗?”
丁无嗟闻言往下一看,脚下赫然是一条粗硬的蛇尾。
“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同样不意外的岑林悠闲道:“那就去看看。”
顺着长尾巴走,没一会儿来到一间房前,门大敞着,视线往里一扫就能看到屋内有一个大大的浴缸,缸里躺着一个人,有一截身体掩藏在浴缸中,浴缸尾部伸出的却是一条蛇尾。
丁无嗟:“盲猜一波他是蛇人。”
岑林无情嘲讽:“事实就不用猜了。”
听到声音,浴缸中的人偏头看过来,水藻般的长发坠在锁骨上,最终隐没在浴缸的阴影中。
那是一张极其优越的人类的脸,只是面部有些枯黄凹陷,便把他整个人衬得无比颓废,种种优点也被一概隐没。
但再怎么颓废的面相也阻挡不了他的眼睛,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简直勾魂夺魄。
岑林锐评:“让人把他眼睛抠下来。”
丁无嗟:“你放过他吧。”
蛇人慢吞吞开口,“你们是谁?”
岑林零帧起手,毫不犹豫道:“新来的实验员。”
还是慢吞吞的语调:“实验员都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丁无嗟惊讶了。
这还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愿意跟他们说这些的人,不,蛇,嗯………生物。
丁无嗟决定,哪怕这个人只说了两句,不愿意再说,他也要对这人如春风般温暖。
“是的。”
“他们逃了,因为政府在追查人体实验室。”
“那你们?”
“我们是被遗留下来的实验品,最初为了躲避追捕,他们带着我们来了这里,但没多久,调查更严了,他们便抛下我们跑了。”
他笑了笑,“我在这里等死,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别的人,真好。”
丁无嗟起了些恻隐之心,“你不能动吗?”
蛇人语气没什么波澜道:“身体太大了,不好带着走,我控制不住。”
岑林和严承云同时道:“他是条水蛇。”
蛇人一愣,垂下眼眸点点头,“是的,我是条水蛇。”
聪明的丁无嗟久违登场,“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是人类。”
在蛇人惊诧的目光下,丁无嗟跟他分析,“你看,你有人类的上肢,你有人类的思维,你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类,那你为什么不能是人类呢?”
男人露出真心的笑容,“我是人类,每次,我还能被称之为人类,有人夸过你说话好听吗?”
丁无嗟诚挚道:“你大概会是第一个。”
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下,岑林杵了杵严承云:“你男人快被勾走了。”
严承云:“并不会,你放宽心。”
浴缸中的男人轻笑了下,“放心吧,我就快死了,本身也活不了多久,虽然成功融合了蛇的下半身,但是我的消化器官不足以支撑那么多的能量转化。”
“换而言之,离开了高浓度营养液我迟早是会被饿死的,更何况我的改造还没完成,我还没有可以独立生存的能力。”
“我是指行动、进食甚至排泄。”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明显低落。
这是一位优雅温柔的男士,在这种环境下也还穿着白衬衫,虽然领口的扣子不知为什么崩开了。
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像这样活下去呢。
“你是自愿参与改造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要揭露剖开些什么,“曾经是。”
“我的舅舅是这座实验室的投资人之一,我因为双腿不良于行很受煎熬,他告诉我,我可以参加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我不仅能拥有一双灵活的腿,还能帮助许多与我相似的人。”
丁无嗟有问题:“现在都能做这样的实验,怎么会治不好一双腿呢。”
岑林嘴唇翕动,无声吐出四个字。
正好与男人的合上:“基因缺陷。”
“因为过度依靠基因排序技术而产生的疾病,现存的医疗技术无法治愈。”
“我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实验会是融合其他动物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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