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的标签如同附骨之疽,尽管苏晚晴用专业和距离筑起高墙,它仍能透过缝隙,带来持续不断的、细微却真实的刺痛。更让她不安的是,这份标签的法律基础——那纸婚约,依然悬在头顶,像一个未解除的警报。
随着工作深入,她接触到一些涉及沈氏集团核心资产跨境法律架构,隐约察觉到自己作为“沈倦配偶”的身份,在某些特定法律情境下,可能仍然是一个未被彻底清理干净的“漏洞”。尽管她签署了严格的保密协议和免责声明,但这种法律上的潜在捆绑感,让她如芒在背。
她需要彻底的自由,不仅仅是经济独立和地理距离,更是法律身份上的完全切割。
犹豫再三,她绕开了所有工作渠道,通过那部卫星电话,直接联系了阿默。这是自她接手工作后,第一次主动联系。
“我需要和沈倦谈离婚。”她的要求直接而干脆,没有任何迂回。
阿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苏晚晴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为难:“苏小姐,这件事……我会转达给倦少。但您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倦少最近在处理一些非常……棘手的事务。”
“我不需要知道他忙什么。”苏晚晴声音冷淡,“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同意,以及流程需要多久。我可以聘请律师,配合提供任何需要的文件。”
“我明白。请给我一点时间。”阿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一周后,回复来了,不是通过阿默,而是一条直接发到她卫星电话上的、来自沈倦的加密简讯,只有一句话:
「现在不行。维持现状对你和孩子们是最好保护。」
冰冷,决断,不容商议。
苏晚晴盯着那行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窜起。保护?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保护”!用婚姻关系作为“保护”的枷锁?他凭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凭什么还认为自己有权为她做出“最好”的决定?
她立刻回复:「我不需要这种‘保护’。我需要法律上的彻底自由。请同意离婚,我会处理所有手续。」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沈倦没有回复。
接下来的两周,苏晚晴又通过阿默催促了两次,得到的依然是含糊的“倦少正在处理重要事务,请再等等”的回应。而沈倦本人,再未与她有过任何直接交流,仿佛那两条简讯从未存在过。
工作仍在继续,薪酬准时到账,专业领域的尊重也与日俱增。但“沈太太”的阴影和这桩悬而未决的婚姻,却成了她心头越来越沉重的负担。她开始失眠,在深夜反复思量沈倦那句“最好保护”背后的含义。是真的出于某种她不知道的、针对沈晋残余势力或“先生”的威胁考量?还是仅仅是他不愿放手、试图保留最后一丝法律联系的借口?亦或是,沈氏集团内部权力更迭中,她的“配偶”身份,对他而言还有某种未明的利用价值?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感到窒息。她不想再活在沈倦的“安排”或“考量”之下,不想自己的法律身份成为任何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哪怕是出于所谓“保护”的棋子。
这种被无形绳索捆绑的感觉,比当初在沈宅被药物控制时,更让她感到屈辱和无力。因为这一次,绳索是她自己半主动系上的——为了那份工作和薪水。
想清楚这一点,苏晚晴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自由,真正的自由,比优渥的薪水、体面的工作、甚至比眼下的稳定生活,更为重要。她不能一边享受着沈倦提供的经济保障和工作平台,一边又奢望完全不受他影响和约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绝对独立的“顾问”职位。
她用了整整三天时间,起草了一份措辞严谨、理由充分的辞职信,详细说明了自己因个人发展规划与家庭原因,决定辞去沈氏集团特别顾问一职,并对任职期间得到的专业机会表示感谢。信中只字未提离婚或“沈太太”标签,保持了最大程度的职业化。
同时,她联系了瑞士的律师,正式启动单方面离婚诉讼程序。律师评估后告知,由于婚姻缔结地、财产分布和当前居住地的复杂性,这将是一场漫长且昂贵的跨国诉讼,结果也难以预料,尤其是如果沈倦坚持不同意。但苏晚晴态度坚决:必须启动。
辞职信通过加密工作系统,正式发送给了特别战略委员会秘书处,并抄送了人事部门。她同步提交了所有未完成工作的交接清单和未来两周的过渡期安排。
消息传开的速度比她预想的快。辞职信发出不到二十四小时,她的卫星电话就响了。不是阿默,是沈倦。
她看着闪烁的屏幕,没有立刻接听。直到铃声第三次响起,她才按下了接听键。
“为什么?”沈倦的声音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通话都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是压抑的怒气?
“辞职信里写得很清楚,个人原因。”苏晚晴声音平静无波。
“因为离婚?”沈倦单刀直入。
“这是原因之一。”苏晚晴没有否认,“沈倦,我感谢你提供的工作机会。但这份工作,以及我们之间法律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让我无法获得真正的平静。我需要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不受任何人‘安排’或‘保护’的人生。即使那意味着更少的经济保障和更多的不确定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他压抑的呼吸。
“你就这么……急于摆脱一切和我相关的东西?”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苏晚晴从未听过的、近乎自嘲的涩然,“即使那可能带来风险?”
“沈倦,”苏晚晴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过去你以‘保护’为名施加的控制,给我带来的伤害,远大于任何你所谓的‘风险’。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你关在笼子里‘保护’的苏晚晴了。我有能力,也必须为自己和孩子们的选择负责。离婚,离开沈氏,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是意气用事,是为了夺回我人生的完整控制权。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最终,沈倦只吐出了一个字。声音干涩,听不出情绪。“辞职,我会让人力按合同处理。离婚……”他停顿了许久,会有律师联系你。
没有挽留,没有解释,甚至没有问她未来的打算。
苏晚晴怔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说辞卡在喉咙里。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谢谢。”她最终也只说了两个字。
“保重。”沈倦说完,挂断了电话。没有再见。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苏晚晴有一瞬间的恍惚。就这样……结束了?与沈氏集团,与沈倦最后这点工作上的、法律上的牵连,就这样被她亲手斩断了?
心中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涌起一股复杂的、空落落的情绪。像是斩断了一条沉重锁链,也像是切断了一根或许还连着微弱养分的藤蔓。
她放下电话,走到窗前。阿尔卑斯山的春天已经悄然来临,积雪消融,草地露出新绿。孩子们在花园里追逐,笑声清脆。
她知道,前路必然有新的挑战。失去了沈氏的高薪,经济压力会再次浮现;离婚诉讼可能旷日持久;未来的一切都需要她独自规划、承担。
但是,她的呼吸,从未像此刻这般自由。
她不再是沈太太,不再是沈氏顾问。她只是苏晚晴,念念和安安的母亲。一个可能面临困难,但手握自己人生方向盘的、完整的女人。
转身,她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晚餐。步伐轻快而坚定。新的篇章,或许艰难,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属于她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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