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前两天，赵清漓的电话打进来时，予乐安正在厨房帮沈行切水果。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予乐安眼睛一亮，他擦擦手接起来，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清亮带笑的声音：
“予乐安！猜猜我在哪儿！”
背景音嘈杂，有模糊的广播声和人群喧哗，予乐安愣了愣：“你……不会在机场吧？”
“没错！”赵清漓的笑声像夏天摇晃的冰沙。
“我刚落地，惊喜吗？我来陪你过生日。”
予乐安手里的刀掉在料理台上。沈行皱眉看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年底忙……”予乐安又惊又喜，话都说不利索了。
“再忙也得来啊，我家乐安宝贝一年一度的生日诶！”赵清漓的声音随着走动时快时慢。
“而且我请到假了，你家沈行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话音刚落，沈行已经走到予乐安身后，对着话筒冷冷道：“会。”
“哎呀沈总别这么小气嘛！”赵清漓完全不怕。
“我就住一晚，酒店都订好了，就是明天陪乐安玩玩，晚上吃个饭，绝对不耽误你们二人世界。”
予乐安赶紧把手机拿远些，小声对沈行说：“清漓难得来……”
沈行脸色依然不好看，但看着予乐安亮晶晶的眼睛，最后只是哼了一声。
予乐安松了口气，对电话说：“你在哪个航站楼？我们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打车过去更快。半小时后你家楼下见，带我去吃那家你说了八百次的火锅。”
挂了电话，予乐安还有点恍惚：“清漓真的来了。”
沈行把切好的水果装盘，面无表情：“他来干什么。”
“陪我过生日啊，你别这样嘛，清漓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沈行重复，语气微妙。
“上次他来找你，半夜三点拉你去海边看日出，你回来感冒了一周。”
“那是意外。”
“上上次，他带你去什么‘网红餐厅’，你食物中毒。”
“那家店后来被查封了。”
“上上上次——”
“沈行！”予乐安转过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就一天，我保证晚上十点前回家，行不行？”
沈行盯着他看，最后败下阵来：“九点。”
“九点半！”
“九点。”
“......行。”
半小时后，赵清漓果然拖着个小行李箱出现在楼下。
他穿着一件亮黄色的羽绒服，围着棕色围巾，头发也染成了暖棕色，在冬日的灰调街景里像一道移动的阳光。
“乐安——！”他看到予乐安，立刻张开手臂飞奔过来，结结实实给了一个拥抱。
沈行站在予乐安身后，伸手把赵清漓的行李箱接过来。
“沈总，好久不见。”赵清漓松开予乐安，朝沈行灿烂一笑。
沈行面无表情：“行李放车上，酒店在哪，先送你去。”
“不急不急。”赵清漓熟门熟路地往楼里走。
“我先上去坐坐，看看你们爱的小窝——哇！这玄关的镜子不错，乐安你眼光可以。”
予乐安笑着跟进去，沈行拎着行李箱跟在最后，脸色黑得像锅底。
赵清漓的到来确实像太阳闯进房间，他脱了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印着夸张图案的卫衣，整个人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对每样摆设都发表评论：
“这个沙漏好看，哇沈行你还挺浪漫——这盆仙人掌还活着？乐安你进步了。”
予乐安给他倒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这次能待几天？”
“两天。”赵清漓瘫在沙发上，接过水杯。
“明天陪你玩，后天上午的飞机回去，哦对了，礼物！”
他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礼盒，包装纸是闪亮的星空图案：“打开看看。”
予乐安拆开，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世界秘境旅行指南》。
翻开内页，每一章都夹着赵清漓手写的小纸条：
「第47页，玻利维亚天空之镜，你肯定会喜欢，但记得带墨镜，反光超强。」
「第89页，冰岛蓝湖，我们可以一起去泡温泉。」
「第132页，日本紫藤花隧道，虽然人多，但值得一看。」
「第201页，摩洛哥舍夫沙万，蓝色的城，你穿白衣服拍照会很好看。」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拍立得照片，是赵清漓在某个海滩上画的巨大爱心，里面写着：「给乐安：愿你的世界永远有光。」
予乐安翻着书，眼眶又热了：“清漓……”
“哎打住，不准哭！”赵清漓跳起来搂住他肩膀。
“我就是想告诉你，世界很大，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以后我每年陪你打卡一个，怎么样？”
沈行冷不丁开口：“不用，我会带他去。”
赵清漓眨眨眼，突然笑得更灿烂：“沈总吃醋啦？放心啦，你的地位无人能撼动，我就是个陪玩的。”
他转向予乐安，压低声音：“说真的，沈行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予乐安摇头，笑得温柔：“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赵清漓揉揉他头发。
“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时间飞过来揍他。”
沈行：“你试试。”
赵清漓吐吐舌头，转移话题：“火锅！我要饿死了！”
“对了，”赵清漓忽然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予乐安，“乐安，你记不记得大学时，有次我失恋，你陪我在操场坐到半夜？”
予乐安点头：“记得，你哭得可惨了。”
“是啊，那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赵清漓笑起来，“但你跟我说：‘清漓，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更值得的人。’没错，现在超幸福。”
“所以今天我也想跟你说：你特别好，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生日快乐，要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火锅的热气氤氲上升，予乐安隔着雾气看着好友真诚的笑脸，重重点头：“嗯！”
吃完饭，赵清漓果然遵守承诺，九点准时告辞，沈行开车送他去酒店，路上赵清漓坐在后座，突然说：
“沈行。”
沈行从后视镜看他：“什么。”
“你要是敢让予乐安哭，我真的会揍你哦。”
沈行：“……到了，下车。”
送完赵清漓回家，予乐安正窝在沙发上看那本旅行指南，沈行走过去，抽走书把他拉进怀里。
予乐安靠在他胸口，“清漓就像像一束阳光，有他在，总觉得什么烦恼都不是事。”
沈行：“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予乐安惊讶地抬头：“真的？”
“嗯。”沈行捏捏他的脸，“虽然他还是很吵，但对你是真的好。”
予乐安笑起来，凑过去亲他：“沈行，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不可爱，是认真的。”
那晚睡前，予乐安把赵清漓送的旅行指南放在床头柜上，和母亲的围巾、朋友们的礼物放在一起。
小小的角落堆满了爱意，像一座温暖的山。
沈行关灯时，予乐安在黑暗里轻声说：“沈行，我觉得我可能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你值得。”
予乐安总觉得，明天醒来会有更多爱等着他。
平安夜的前一天，沈行就有些不对劲。
具体表现为：他会突然盯着予乐安出神，被发现了就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手机总是震动，但他看消息时总是背对着予乐安；甚至晚上睡觉时，予乐安迷迷糊糊感觉到沈行在摸他的头发，动作轻得像在确认什么。
“沈行，”予乐安在黑暗里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行手臂一僵，随即收紧：“没有。”
“那你这两天总看我干什么？”
“好看，不能看？”
予乐安被这直白的回答噎住：“那你看就好好看，别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沈行低笑，亲了亲他后颈：“知道了，睡吧。”
第二天是平安夜，也是予乐安的生日，他照常起床，照常洗漱，照常和沈行一起吃早餐。
沈行表现得很正常，比平时更温柔，给他煎了个爱心形状的煎蛋。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予乐安咬着煎蛋问。
“晚上带你出去吃饭，我订了位子。”
予乐安眼睛亮了亮：“好。”
一整天，予乐安其实都在等。
等沈行说“生日快乐”，等一个惊喜，等一点特别的表示。
但沈行什么也没说，照常上班，中午还发了条消息提醒他记得吃午饭。
予乐安有点失落，但很快又安慰自己：沈行可能只是忘了，而且，能一起过平安夜已经很好了。
傍晚，沈行准时回家，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予乐安心跳快了一拍，但沈行只是把盒子放在餐桌上：“晚上餐厅送的甜点。”
“哦......”予乐安压下心里的期待。
餐厅是一家很浪漫的西餐厅，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烛光摇曳，小提琴手在不远处演奏着舒缓的曲子。
一切都很好，除了沈行没有提“生日”这两个字。
予乐安切着牛排，心里那点失落像气球一样慢慢胀大。他想，也许沈行真的不记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
“乐安。”沈行忽然放下刀叉。
予乐安抬头。
“闭上眼睛。”
“啊？”
“闭眼。”沈行语气不容置疑。
予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眼睛，他听见沈行走过来的脚步声，听见椅子被轻轻拉开，然后——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生日快乐。”
予乐安猛地睁开眼。
餐厅的灯在这一刻全部暗了下去，只有他们桌上的烛光还亮着。
小提琴手换了一首生日歌，悠扬的琴声里，服务生推着一个精致的蛋糕走过来——不是餐厅送的那种，而是一个手工制作的、上面画着沙漠图案的蛋糕。
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烛光跳跃，映着沈行温柔的眼睛。
“你……”予乐安声音哽住。
沈行松开他，绕到对面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曾经欠你的，得补上。”
予乐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很特别，是半个沙漏的形状，里面真的装着细小的金色沙粒。
“这是……”
“撒哈拉的沙子。”沈行说，“我偷偷装的，另外一半在我这里。”
他从自己颈间拉出一条项链，同样的吊坠，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沙漏。
“以后每次过生日，我们都去一个地方，带一点那里的沙子回来，等沙漏满了……”
“我们就老了。”
予乐安眼眶瞬间红了，他低着头，手指紧紧拿着那条项链。
沈行起身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哭什么？”
“没哭……”予乐安抹了把眼睛，“沙子进眼睛了。”
沈行笑起来，握住他的手：“予乐安。”
“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每一个平安夜，我们都会在一起，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他继续说：“你不需要把自己的需求往后放，在我这里，你的需求永远是第一位。”
予乐安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沈行没再说安慰的话，安静地陪着他，等予乐安情绪平复了，他才站起身，重新点了一支蜡烛：“许愿吧。”
予乐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烛光里，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弯了起来。
愿望很简单。
希望明年，后年，每一年，都能和这个人一起吹蜡烛。
睁开眼睛，吹灭蜡烛，餐厅的灯重新亮起，掌声和祝福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来周围的客人都在看着他们，笑着鼓掌。
予乐安脸红了，沈行却坦然接受，甚至朝大家点头致意。
切蛋糕时，予乐安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一个月前。”沈行叉了块蛋糕递到他嘴边，“蛋糕是我妈帮忙做的，图案是我设计的，项链是定制的，沙子是我从沙漠带回来后偷偷筛的，确保每一粒都是我们走过的那片沙。”
予乐安张嘴吃掉蛋糕，甜味在口腔里化开，一直甜到心里。
“沈行。”
“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沈行动作一顿，眼睛弯起来：“说过，但我不介意再听一遍。”
“我喜欢你。”予乐安认真地说，“特别特别喜欢。”
沈行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奶油沾到了唇上：“我知道。”
“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
回家的路上，予乐安一直攥着那个沙漏吊坠。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平安夜的街道熙熙攘攘，到处都是情侣和欢笑。
但予乐安觉得，此刻握着他的手的这个人，给了他全世界最安静的幸福。
到家后，沈行从冰箱里拿出那个“餐厅送的”蛋糕，切开——里面竟然藏着一个更小的盒子。
“这又是什么？”予乐安瞪大眼睛。
“生日礼物第二部分。”沈行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张机票。
目的地：挪威，特罗姆瑟。
出发时间：两天后。
“极光之旅，”沈行看着他，“生日礼物第三部分。”
予乐安看着机票，又看看沈行，忽然扑过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沈行，”他闷声说，“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那就惯坏。”
窗外不知谁家放起了烟花，璀璨的光在夜空绽开，照亮了相拥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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