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喧嚣的嘲笑声像针一样扎在陈林背上,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召唤系”和“吞金巨兽”两个词在反复轰鸣,交织着孙灿那伙人幸灾乐祸的嘴脸和老考官那声无奈的叹息。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如他此刻拧巴的心情。高楼大厦间闪烁的魔法霓虹,街上呼啸而过的魔能机车,那些光鲜亮丽的一切都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贫穷和无力。
召唤系…万中无一的天赋…
可这天赋对他而言,不是阶梯,而是另一道更令人绝望的深渊。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城市边缘的一个废弃的物料堆放处。这里是拆迁的半截子工程,因为资金问题烂尾了,只剩下些残破的墙体、生锈的钢筋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平日里人迹罕至,荒草丛生。
这里是陈林的“秘密基地”,当他被大伯骂了,被堂弟妹欺负了,或者仅仅只是感到喘不过气时,他就会跑到这里,对着那些断壁残垣发呆,或者狠狠地砸几块石头,才能把胸口那团憋闷暂时宣泄出去。
今天,他更需要这里。
他走到一堵最高的断墙后面,刚想一拳砸在粗糙的墙面上,却猛地顿住了。
不对!有声音!
不是风吹过废墟的呜咽,而是某种极其尖锐、急促的爆鸣,夹杂着压抑的怒吼和能量剧烈碰撞的闷响!
是魔法交锋的声音!
陈林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利用残墙和堆积的废弃管道作为掩体,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在废墟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上,三条人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交错、碰撞!
是三个真正的法师在战斗!而且看那魔能波动,绝非学校里的花拳绣腿,而是真正的生死搏杀!
其中两人穿着类似的深灰色风衣,配合默契,一个主攻,一个策应。攻击的那人双手挥舞间,一道道凌厉无比、半透明的风刃呼啸而出,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将地面和周围的废弃物划出深深的裂痕。
风系法师!
策应的那人则不断挥手,地面上的碎石沙土立刻悬浮起来,凝聚成一面面坚实的岩盾,精准地挡住另一人的反击,时而还会突然从地面突起地波,干扰对手的步伐。
土系法师!
而他们的对手,只有一个,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劲装,身形略显瘦削,却异常灵活。他面对两人的围攻,竟丝毫不落下风!他的法术诡异莫测,时而挥手打出一片扭曲光线、吞噬声音的混沌漩涡,将袭来的风刃偏转向别处;时而又从指尖弹射出数道锐利刺耳的音爆,不仅震得两名对手动作迟滞,连远处偷看的陈林都感觉耳膜生疼,头晕眼花!
音系与混沌系双修?! 陈林心中骇然。这可是极其稀有和难缠的组合!
“影,交出东西!饶你不死!”风系法师厉声喝道,攻势越发猛烈。
被称作“影”的黑衣人一言不发,眼神冰冷,回应他们的是一道更加强劲的音爆,直接将风系法师逼退数步。
“跟他废什么话!全力拿下!动静太大了!”土系法师低吼一声,双手猛地按地。
“岩魔之瞳·地缚!”
霎时间,影周围的地面猛然软化,如同泥潭,数只由岩石构成的巨手破土而出,抓向他的双腿!
影的身形顿时一滞。风系法师抓住机会,眼中厉色一闪,全身魔能澎湃涌动!
“风盘·龙卷!”
一个小型但极度危险的青色龙卷风瞬间生成,发出恐怖的吸力,将地上的碎石废铁全部卷起,高速旋转着,朝着行动受限的影猛撞过去!这一击若是打实,足以将人撕成碎片!
陈林看得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冷汗。这就是真正法师之间的战斗吗?如此可怕,如此致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似乎放弃了躲避地缚,而是双手猛地合十,一股更诡异的力量波动散发开来!
“混沌次序·逆反!”
那狂暴袭来的龙卷风在接触到他身前某种无形力场的瞬间,竟猛地一颤,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更狂暴的姿态,原路反弹了回去!
“什么?!”风系法师瞳孔骤缩,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轰——!!!
恐怖的龙卷瞬间将他吞噬!凄厉的惨叫声被风刃切割的声音淹没!
鲜血和破碎的衣物四散飞溅!
当龙卷消散时,原地只剩下一个模糊不堪、几乎不成人形的血肉之躯,缓缓倒地,再无生息。
那名土系法师被溅了一脸血,吓得魂飞魄散。同伴的瞬间死亡让他所有的战意彻底崩溃。他惊恐地大叫一声,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他甚至动用土系魔法在脚下生成推进的石柱,狼狈不堪地以最快速度消失在了废墟尽头。
黑衣人“影”似乎也消耗极大,身体晃了一下,单膝跪地,喘着粗气。他看了一眼逃走的土系法师,又冷冷地扫过风系法师的尸体,没有选择追击。他迅速在尸体上摸索了一下,似乎拿走了什么东西,然后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阴影之中,也迅速离开了现场。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
废墟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弥漫的尘土和浓烈的血腥味,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魔法对决真实发生过。
陈林躲在断墙后,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死…死人了!一个活生生的法师,就在他眼前被杀了!那么轻易,那么残酷!
他吓得几乎瘫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逃!离开这里!万一那个黑衣人发现自己,肯定会杀自己灭口!
他连滚爬爬地就要往后跑,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那片血腥之地,那个倒在地上的、曾经是风系法师的尸体。
一个疯狂而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极度恐惧和混乱的脑海里钻了出来:
法师…死了…那他身上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和羞耻,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对力量的本能渴望,却驱使着他的双腿。
万一…万一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钱…对于召唤系的我来说…
贪婪和恐惧激烈交战。最终,对资源的极度渴望,暂时压倒了恐惧。
他像个小偷一样,心脏狂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敢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只是在尸体腰间的挎包和口袋里摸索。冰凉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什么都没有。显然,值钱的东西都被那个黑衣人“影”搜走了。
一股失望和更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蠢透了,竟然会想来发死人财!
他慌忙想要缩回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尸体冰冷衣角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狂暴、带着强烈不甘和风之锐利气息的能量,猛地从尸体内部迸发,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陈林的指尖,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啊!”
陈林惨叫一声,如同触电般猛地甩开手,踉跄着向后跌坐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刚才那股冲进他身体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经脉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风刃刮过,刺痛难忍!一股陌生的、躁动的能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最后似乎盘旋在他的意识海深处,缓缓沉寂下来,与那月白色的召唤系能量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共存。
身体…好像不一样了。
一种莫名的“饱腹感”,还有一种对“风”的奇异亲和感,凭空出现。
他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死人的东西!这是那个风系法师死后残留的诡异东西!钻进自己身体里了!
会不会有毒?会不会诅咒?会不会把自己变成怪物?
“呃啊啊啊!”极度的恐惧让他发出了不成调的惊叫,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家的方向疯狂奔跑,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片恐怖的废墟。
他一口气跑回家,砰地一声撞开门,无视了客厅里大伯一家看电视的目光,在王丽娟“赶着去投胎啊!”的骂声中,像一阵风似的冲进自己那狭小潮湿的杂物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小畜生!一回来就摔门!你当家里是旅馆啊!”王丽娟在外面不满地捶了一下门。
陈林充耳不闻,他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试图压下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悸和体内那股陌生的躁动感。
死了…一个风系法师死了…
能量…那股能量钻进我身体了…
我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恐惧和混乱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完全没心思去思考那三个法师为什么战斗,他们口中的“东西”又是什么。他现在只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变成怪物。
他就这样躲在房间里,任凭外面大伯一家吃饭、叫骂、看电视,他都死死地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直到夜深人静,窗外的魔法霓虹都暗淡下去,他的心跳才慢慢平复,身体的颤抖也逐渐停止。
那股闯入体内的陌生能量,似乎彻底安静了下来,蛰伏在深处,不再带来刺痛,反而像是一颗沉睡的种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的感觉,隐隐浮上心头。
他…好像…
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些活泼的、青色的风之微粒了?
甚至…他有一种模糊的直觉…
自己似乎…能够…引导它们?
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他是召唤系!怎么会对风元素产生感应?!
除非…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
难道…难道刚才从尸体里冲进他身体的…
是那个风系法师残留的…
魔法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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