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二世的书桌上躺着一份《泰晤士报》，这是外事部门一早送来的，头版漫画十分刺眼，尼古拉二世匍匐在地，正用舌头舔舐一只擦得锃亮的军靴，靴子的主人则是一位远东军阀，画下配文是：“远东新主与他的极地宠物。”
英国佬以为尼古拉二世会暴跳如雷，甚至会公开下场喷脏话，这样就又能给英格丽的媒体提供黑料，继续侮化尼古拉二世的形象。
实际上，尼古拉二世看到后，要说心里不怒，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对俄国君主的公开侮辱，但鉴于历史上，俄国君主多次经历类似类的侮辱，尼古拉二世已经产生了抗体。
而且，这还只是一幅漫画。
1876年，英格丽首相迪斯雷利曾在公开场合，多次以极其激烈的言辞，侮辱亚历山大二世为“暴君”、“杀人犯”。
腓特烈二世这哥们，亲自下场，创作了大量极其下流、淫秽的诗歌和插图小册子，对俄国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及进行人身攻击，散布关于她私生活的谣言，这些文学作品至今都在欧洲宫廷广泛流传。
所以大俄第一时间，启动了一套成熟的危机公关流程，一天后，世界主流媒体的头条登上了一幅来自俄国的漫画，标题是《五靴踩牛图》。
漫画的中央是一头被踩得眼冒金星的“约翰牛”，它标志性的高礼帽歪斜，圆脸上写满惊恐，肥胖的身躯被五只巨大的军靴死死的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五只靴子，来自五个方向。
左上方的靴子漆黑锃亮，靴筒绣着精致的东方龙纹。
右上方的靴子厚重结实，靴跟上嵌着铁十字勋章。
左下方的靴子沾着新大陆的泥土，靴口露出一截星条旗袜边。
右下方的靴子优雅却锋利，靴尖闪着三色徽记的寒光。
而正中的那只，最大、最沉、毛皮翻边的靴子，靴底清晰烙着双头鹰徽，不偏不倚，正踩在约翰牛的额头上。
漫画下方，一行粗体字写道：
“文明世界用靴底丈量野蛮——正义联盟，1908。”
柏林的咖啡馆里，人们举着报纸哈哈大笑，巴黎沙龙中，绅士们捻着胡须，华盛顿的政客则耸耸肩，繁忙的海口港工人们，把漫画当成了饭后笑料：“欧洲的这帮鬼佬，在干哈了嘛？”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俄和英格丽通过媒体，上演了一出口水仗，互相爆黑料，挖黑历史，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当然了，伦敦在忙着打口水仗的同时，也没忘记给大俄内部制造矛盾，大俄内部的反叛组织收到了来自伦敦的大饼，开始在莫斯科、基辅等地引发“反琼游行”，被煽动的学生团体要求严惩凶手，部分军官情绪激动......
国防部长维特再献妙计一条，说道：“英国佬掀开了盖子，让所有人都知道琼州炸了我们大使馆。现在，全国上下，反琼情绪高涨，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者发布一些‘为了和平’之类的话，民众只会说我们软弱，如果我们开战，那正中英国佬的诡计。”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和琼州人说：你们看，因为英国佬的挑拨，你们炸了我们大使馆的事藏不住了，现在国内民众都知道了，反琼情绪严重，都是英国佬干的坏事。不过我们有个想法，可以平息民众的怒火，你们从人道主义层面，给我们牺牲的人员家属作一些经济上的赔款，再让张大使发表一篇沉重哀悼和遗憾的公告，我们在配合着宣传，把民愤引向伦敦，告诉民众，这些都是卑鄙的英国佬的算计，他们希望我们和琼州人开战。”
“如此一来，我们既从琼州人那里拿来了体面和经济补偿，又缓解了国内舆论，还把矛头对准了英国佬。”
“琼州人会答应赔偿吗？”
“肯定会的，汤绍安不是傻瓜，用点微不足道的金钱，抵消一个民族的仇恨，很划算的买卖。”
一天后，琼州，总长府。
汤绍安看完了俄国的那份“满是心眼子”的电文，又看了看桌上的那几份英俄互怼的漫画“尼古拉舔靴”、“五靴踩牛”......竟笑出了声，好好的一个国际社会，莫名的成了一个大草台班子。
“总长？”秘书李湘灵有些疑惑，一向正经严肃的总长怎么兀自乐开了花？
“你来看！”汤绍安指着俄国人的那份电文，又指了指着漫画上俄国那只靴子。
李湘灵弯着纤细的腰肢，美目凝视着电文和漫画，这几幅漫画她早就看过了，无非是欧洲皇室的一些互怼，从外事部门出来的她，很清楚欧洲的那点事。
“俄国人心眼子真多。”聪明的她，自然是看明白了，脸上绽开了花儿，美目涟涟的望着身旁的男人，莞尔笑道：“总长，那我们岂不是被迫上他们的当？”
“是给我们递台阶。”
汤绍安靠向椅背，嗅着女秘书的芳香，是一贯的芝兰香，清新隽永，不浓不腻，这女人选香的品味，和她办事一样，于无声处，自有分寸。
“就当花点钱，给英国佬找点麻烦。”
“那我们给多少？”
“每位遇难者家属，2000龙元，以‘人道主义’的名义发放，告诉张良深，公告可以写，但措辞要严谨，重点在于对生命逝去表示哀悼，对家属表示慰问，坚决反对任何外部势力利用悲剧煽动仇恨，破坏地区稳定。”
“俄国人会同意吗？”李湘灵迅速记录。
2000龙元约200英镑\/3000两白银，海口港的工人一个月工资8—10元，英格丽的印度仆从军月工资0.8英镑，圣彼得堡工厂工人工资一个月不到4龙元，这个赔偿额已经算厚道了。
汤绍安笑道：“他们会欢呼的。这等于我们出钱，帮他们平息民愤，还送了他们一把指向英格丽的枪，多划算的买卖。”
斜阳铺在窗台上，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汤绍安伸了伸懒腰，湘灵正在收拾办公室，关窗户，收拾桌上的烟灰缸，文件归档......
“晚上有空吗？”汤绍安忽然问道。
湘灵愣了一下，是在问我吗？
她有点怀疑，总长平时很少出门，不是在行政大楼5楼办公，就是在总长府的私人办公室办公，从来没交际、应酬，就连外国使节照面都是外事部门主导，各国大使的酒会更是极少去，“系统内部”都说总长是一头自己用鞭子抽自己屁股的老黄牛。
“早上杨承瓒来汇报，给的。”汤绍安从大衣里取出了两张电影票。
“……嗯！”湘灵轻轻应了一声，心脏扑通扑通跳，耳根已悄悄染上了红色。
汤绍安取出一支烟，点燃，当做没看到，耐心等着湘灵收拾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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