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湖血战·国运砺锋
寒骨关的春天,总是来得迟疑而吝啬。时至五月初,关外那片被称为“永冻荒原”的地域,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银白。寒风不再是冬日里那种刀子般锋利的切割,而是变成了湿冷黏腻的渗透,卷着细密的、如同盐粒般的雪沫,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铠甲的缝隙、头盔的透气孔,带走每一分宝贵的热量。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伸手可及,将稀薄的阳光过滤成一种惨淡的、缺乏温度的灰白光晕。大地之上,除了偶尔裸露出的、被风侵蚀成怪异形状的黝黑岩脊,便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冰雪。一些地方,融雪形成了浅洼,旋即又被新冻的冰壳覆盖,踩上去发出“咔嚓”脆响,其下却是危险的泥泞与暗藏的冰裂隙。
镇国公李桓立于新筑的北境“镇北台”上,身披厚重的玄色狰兽吞肩铠,外罩御寒的玄狐大氅,肩头与眉梢已结了一层白霜。他双手按在冰冷的垛墙上,目光如鹰隼般巡弋着远方死寂的雪原。那沉寂之中,隐藏着令人不安的脉动。
他的长子,龙鳞军先锋将李敢,侍立身侧,年轻的面庞被寒风吹得微红,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父亲,”他低声道,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地脉罗盘’的异动越来越频繁了。荒原深处,像是有个巨大的心脏在慢慢苏醒,每一次搏动,都让这片土地的‘气’变得更加污浊、暴躁。”
李桓没有立刻回应。他闭目凝神,尝试以自身日渐精深的“兵煞”去感应。不同于李敢这些新生代对国运体系近乎本能的亲和,他这一身修为大半来自旧日的战场厮杀与家传武学,转向“兵道”时间尚短。但此刻,当他摒弃杂念,将心神沉入脚下大地与身后关隘隐隐流动的淡金色国运网络时,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冰冷、怨毒与无尽饥渴的“恶意”,如同深水下的暗流,隐约从北方荒原深处传来,冲刷着他的感知边缘。
这不是明确的妖魔气息,而是某种更庞大、更根源性的东西正在发生不好的变化。
“不是寻常兽潮。”李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是地脉出了问题,引动了深藏在荒原下的污秽,或者……惊醒了依托污秽而生的东西。被动等它们聚集成潮,冲击关隘,我们太被动。”
他转身,看向肃立台下的数名高级将领和天工院派驻北境的阵法师首领。“韩副将,‘砺锋营’的实战演练如何了?”
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出列抱拳:“回国公,八百‘砺锋营’将士,已初步掌握‘三才锋矢’、‘六合磐石’两种基础兵煞战阵转换,对‘破甲锥’、‘震魂雷’等新式装备操作熟练度达七成。配合原有的龙鳞军精锐,可组成三支具备独立作战能力的‘猎杀锋队’。”
天工院的阵法师首领,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补充道:“根据李敢将军前次侦查带回的样本和图腾残留分析,那处‘冰谷’的地煞波动,与荒原深处传说中的‘葬魂冰湖’区域同源。‘冰煞魔甲虫’的甲壳魔纹,也显示出长期受特定地煞浸润的特征。我们认为,威胁的源头,很可能就在‘葬魂冰湖’。”
“葬魂冰湖……”李桓咀嚼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北境故老相传,那是上古神魔战场的一角坠落后形成的绝地,终年冰封,吞噬一切生机,连灵魂都无法逃脱。数百年来,只有最不要命的探险者或被追捕到穷途末路之人,才会涉足其边缘,且多有去无回。
“不能再等了。”李桓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陛下旨意,‘伺机清剿’。如今敌情已明,地脉异动日甚,正是时机。被动防御,只会让荒原下的东西不断汲取地煞壮大,终成席卷北境乃至南下的大患。我们要主动出击,拔掉这颗毒牙!”
他目光扫过众人:“集结五千精锐!龙鳞军一千五,砺锋营一千,北境边军最悍勇者两千五。携带全部‘破甲锥’、‘震魂雷’,以及天工院特制的‘地脉稳定仪’原型机和备用‘国运结晶’。三日后,誓师出征,目标——葬魂冰湖!”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诺,眼中燃起战意。北境苦寒,将士血勇,最不缺的就是敢战之心。更何况,如今的他们,身负国运,手握新器,早已不是昔日只能凭血肉长城硬抗妖魔的边军。
李敢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父亲!末将愿为先锋!”
李桓看着儿子眼中炽热的光芒,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拍了拍李敢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小心”之类的软话,只沉声道:“先锋重任,关乎全军士气与耳目。我要你带三百最精锐的龙鳞卫,提前两日出发,扫清百里内障碍,探查冰湖确切位置与外围敌情。遇敌,以侦查为上,不可恋战。每隔两个时辰,通过‘子母感应符’回报一次。”
“得令!”李敢重重抱拳,起身时,甲叶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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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誓师广场。
五千精锐列阵如林,鸦雀无声,唯有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不同于以往的出征,这支军队的装备呈现出一种新旧交织、却隐含玄奥的独特气质。
龙鳞军赤甲如血,肩甲和胸甲上铭刻着简化的“御邪”、“坚壁”阵纹,在黯淡天光下流转着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泽。他们手持的已非单纯的长矛战刀,不少人的兵器经过天工院匠师的二次淬炼,嵌入了细小的导能晶石,能与使用者微弱的“兵煞”产生共鸣,杀伤邪祟时威力更增。
砺锋营的装备最为统一精良,清一色的玄青鳞甲,背负着造型奇特、如同大型弩机与长戟结合体的“破甲锥”发射架,腰间悬挂着数枚黑沉沉、刻满符文的“震魂雷”。他们面色肃穆,眼神中除了战意,还有一丝属于“学院派”的专注与探究——对他们而言,这不仅是战斗,更是验证所学、砥砺锋芒的试炼。
北境边军则显得更加粗犷悍勇,甲胄制式不一,多有修补痕迹,但人人眼神凶狠,气息剽悍,他们是这片土地最熟悉的战士,知道如何在这绝地里保存体力、寻找猎物、以及用最省力的方式杀死敌人。他们扛着加固的巨盾、长柄战斧和特制的破冰镐,是攻坚和稳固阵线的基石。
队伍中央,数辆由八匹健马拉拽、以金属和硬木加固、外覆防水油布的巨大马车格外醒目。那是“地脉稳定仪”的组件和备用能源。数十名天工院阵法师与匠师身穿特制的保暖符文袍,围在马车旁做最后的检查,神情专注而凝重。
李桓登上点将台,未着华丽盔甲,只一身打磨光亮的玄色明光铠,外罩猩红大氅。他未持那柄御赐的“镇岳戟”,而是握着一杆看似寻常、却隐隐有血煞之气缭绕的乌铁长枪——这是他征战半生的老伙伴。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声音沉稳,却借助身后关隘节点微微增幅,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将士们!北境的寒风,冻不住热血的奔流;荒原的冰雪,埋不住铮铮的铁骨!我们身后,是刚刚安定的家园,是盼归的爹娘妻儿!我们身前,是蠢蠢欲动的魔影,是污染土地、吞噬生机的毒源!”
他长枪遥指北方:“今日出征,不为开疆拓土,只为斩断祸根,永靖北疆!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从此不必再受妖魔夜啼之苦!让我们的子孙,能在晴朗的蓝天下安居乐业!”
“此去凶险,九死一生。但我李桓,与诸位同去,同归!龙鳞军的荣耀,砺锋营的锋芒,北境边军的悍勇,将在那葬魂冰湖,得到最残酷的淬炼,绽放最耀眼的光芒!告诉我,你们怕吗?”
“不怕!荡平魔窟!卫我河山!”五千人齐声怒吼,声浪如雷,震得广场周围的积雪簌簌滑落,一股肉眼难见却真实存在的淡红色“兵煞”之气,随着吼声升腾汇聚,竟短暂冲散了上空压抑的铅云,露出一线稀薄的阳光。
“好!”李桓眼中厉色一闪,“开拔!”
沉重的关门在绞盘声中缓缓洞开。李敢率领的三百龙鳞卫先锋,早已如离弦之箭消失在风雪中。紧随其后,大军如同一条苏醒的钢铁巨蟒,缓缓游出关隘,碾入茫茫雪原。马蹄与脚步踏碎冰雪,辎重车轮在冻土上留下深深辙痕,很快又被不断落下的细雪覆盖。
李桓策马行于中军,感受着大军行进间那股凝聚不散的肃杀之气,以及更深处,通过怀中那枚与寒骨关节点相连的“统帅符牌”隐隐传来的、来自整个北境国运网络的微弱支持。他知道,这次出征,不仅是对军队的考验,更是对陛下开创的这条“国运兵道”,在极端环境与高阶威胁下的实战检验。
成败,关乎北境未来数十年的安宁,更关乎国运体系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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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初期还算顺利。李敢的先锋军不断传回安全路径和清理掉小型魔巢的消息。大军沿着侦查好的路线推进,日行四十里,夜间则选择背风处扎营,以携带的简易阵盘布下警戒与防御结界。
但随着深入荒原超过百里,环境越发诡异。风雪时骤时歇,气温低得呵气成冰,许多士兵即便运转《养元功》基础篇,也需靠不断活动才能保持手脚灵活。地面上开始出现更多非自然的痕迹:巨大的、融蚀出怪异花纹的冰柱;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幽蓝地火口;以及一些仿佛被无形之力扭曲、定格在挣扎姿态的动物乃至人类的冰雕,面目狰狞,令人望之心悸。
第四日下午,前军遭遇了第一次像样的抵抗。那是一群约五十只的“雪魈”,形似猿猴,却浑身长满白色长毛,眼眸猩红,指尖覆盖着冰晶,能在雪下潜行,速度极快,擅长偷袭。它们从侧翼的雪堆中暴起,直扑运输“地脉稳定仪”组件的车队!
“敌袭!右翼结圆阵!破邪弩准备!”负责侧翼护卫的砺锋营校尉反应极快,嘶声大吼。
训练有素的砺锋营士兵迅速收缩,盾牌手顶前,长矛手次之,手持特制“破邪弩”(弩箭刻有简易破邪纹)的射手则从缝隙中瞄准。淡金色的“兵煞”虽微弱,却在战阵引导下隐隐连成一片,使得士兵们动作更加协调,心神抵抗住了雪魈尖啸中蕴含的精神干扰。
“崩崩崩!”弩弦响动,数十支闪烁着微光的弩箭激射而出。雪魈动作敏捷,但仍有三只被射中,箭头上的破邪纹与它们体内的冰煞妖气冲突,发出“嗤嗤”声响,动作顿时僵直,被紧随其后的长矛刺穿。
然而雪魈数量占优,且极其狡猾,一部分正面佯攻,另一部分则试图从盾阵下方掘雪潜入。就在防线即将出现混乱时,中军方向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
只见一道身影如大鹏般掠至,剑光如匹练横扫,淡金色的剑气并不特别耀眼,却带着一种堂皇正大、涤荡妖氛的意志!剑气所过之处,雪魈如遭火焚,惨叫着后退,体表的冰晶长毛迅速焦枯卷曲。是随军的天工院一位专精“兵道”战技研究的宗师出手了。
“不要乱!稳住阵型!它们怕我们的兵煞和国运气息!”那宗师声如洪钟,一剑逼退数只雪魈后,并不贪功,身形一晃又退回中军,留下话语,“用战阵之力,以守代攻!”
砺锋营校尉精神一振,大吼:“变阵!六合磐石!兵煞相连,稳如磐石!”
士兵们闻令而动,盾牌交错,长矛如林,彼此间的“兵煞”通过简单的共鸣技巧,更加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在阵型外围形成了一层更明显的淡金色光膜。雪魈的爪牙抓挠在光膜上,竟被微微弹开,冰寒吐息也被削弱大半。
趁此机会,后方的破邪弩手和部分龙鳞军弓箭手,开始有条不紊地狙杀暴露的雪魈。战斗持续了一刻钟,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后,残存的雪魈发出不甘的尖啸,钻入雪中逃遁。
此战规模不大,却让全军上下,特别是砺锋营的新兵们,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兵煞”战阵与国运武器在实战中的作用。那种依托集体力量、克制邪祟的感觉,极大地增强了信心。阵亡三人,伤十余,代价在可接受范围内。
李桓在中军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微微颔首。实战,是最好的磨刀石。
接下来的数日,类似的遭遇战时有发生。除了雪魈,还有成群结队、喷吐毒雾的“腐翼寒鸦”,潜伏在冰层下、突然暴起噬人的“冰线虫”,以及零星游荡、但力大无穷、甲壳厚重的“冰甲熊”。大军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绞肉机,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稳步向前,士气不降反升。伤员得到随军医师的及时救治,一些轻伤者在国运结晶的滋养下,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李敢的先锋军传回的消息也越来越凝重。他们已经接近“葬魂冰湖”百里范围,遭遇的魔物越来越强,且明显更有组织性。冰谷中发现的图腾柱,在更靠近冰湖的区域出现了更多,而且形制更加复杂邪恶。地脉罗盘的指针,已经疯狂到几乎要脱框而出。
第七日黄昏,大军在一处背靠冰崖、相对避风的地方扎营。篝火燃起,驱散些许寒意,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越来越重。许多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需要用黑布蒙住眼睛才能安静下来。
李桓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李敢风尘仆仆地赶回,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中却燃烧着灼热的光芒。
“父亲,冰湖找到了!”他灌下一口热酒,指着铺在桌上的简陋地图,“据此地西北约六十里。是一片被环形黑山包围的巨大冰洼,范围极广,我们的‘气运感应符’在十里外就开始剧烈发烫。冰湖中心有强烈的能量涌动和地煞喷发迹象。外围至少有五处类似之前冰谷的魔物聚集点,侦测到的强大魔物气息不下十股,其中一股……极为可怕,隐而不发,但给我的感觉,比那魔甲虫王还要危险数倍!”
帐内众将和天工院负责人闻言,面色都凝重起来。
“地脉稳定仪,需要布设在什么位置?需要多久?”李桓看向天工院副院长。
老副院长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根据理论推算和此地地煞流向,最佳位置是冰湖边缘,正对地煞喷发核心的上风向。但那里必定是魔物防御最严密之处。布设仪器本身需要至少一个时辰,这还不算清理场地、构筑简易防护法阵的时间。而启动仪器,进行深度稳定或净化干预,需要至少半个时辰的不间断能量输出和阵法维持,期间绝不能受到严重干扰。”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先击溃冰湖外围防御,占领并守住一片区域至少一个半时辰。”李桓的手指在地图上冰湖边缘点了点,“然后,大军需要顶住魔物从其他方向,以及湖心可能出现的反扑,为天工院争取时间。”
“不仅如此,”李敢补充道,“我怀疑湖心那恐怖存在,一旦我们开始净化地煞,很可能会被彻底激怒苏醒。届时……我们可能需要面对超越四阶的威胁。”
帐内一片寂静。四阶,相当于人族金丹期修士,已是当世顶尖战力。超越四阶……那是什么概念?末法千年,已近乎传说。
李桓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韩副将,若结‘九宫锁龙’大阵,以五千将士兵煞为基,以携带的国运结晶为能源,能困住相当于金丹中期实力的目标多久?”
韩副将,那位面容刚毅的将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随即陷入快速计算,半晌才沉声道:“回国公,‘九宫锁龙’乃讲武堂秘传,末将只闻其名,未实际操演。但若以我军目前兵煞强度与凝聚力,辅以全部备用国运结晶……不计代价,或许能困住金丹中期目标百息。但阵法反噬,主持阵眼之人恐怕……”
“百息……够了。”李桓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没有退路。冰湖之患不除,北境永无宁日,甚至可能酿成席卷天下的大灾。陛下将北境托付于我,将国运新军的锋芒交予我等砥砺,此战,许胜不许败!”
他站起身,身形在灯火映照下如山岳般巍峨:“传令全军,饱食休整,检查装备。明日拂晓,进军葬魂冰湖!李敢,你的先锋军并入中军,我要你随时待命,准备率领最精锐的‘斩首小队’。韩副将,你负责统筹全军,布设‘九宫锁龙’阵基,人选由你与各营统领商议选定。天工院诸位,仪器组装与启动,就拜托了!”
“末将(臣等)遵命!”众人齐声应诺,帐内弥漫着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氛。所有人都明白,明日之战,将是北境军团,乃至新生国运兵道,面临的最严峻考验。
李桓走到帐边,掀开厚重的门帘,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他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默默擦拭兵器的身影,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冥冥中的皇帝诉说:
“陛下,您开创的这条路,能否真正斩破这末世的黑暗与腐朽,明日……便可见分晓了。老臣……定不负所托。”
夜色如墨,雪落无声。只有营火噼啪,与金属摩擦的微响,预示着黎明时分,那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冰湖血战,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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