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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让博士崩溃的事,莫过于写好的论文忘了保存,手一抖还按了清除键。霍尘有时真希望自己只是部影片里的角色,像谷歌街景里裁剪下的人形剪影——靠某个持笔人灌想法、给物资,慢慢有了家人、爱人、孩子,最后从纸片似的灵魂,在故事里活过来。
若真是这样,倒不用受延毕的苦了。她这“水货博士”的名号,早被导师喊得全学院都知道。
老导总强调学术界的严谨,要他们用辩证法、解剖学写论文,自己却吸着氧念稿子——霍尘早看这迂腐的老头不顺眼了。听说他在《柳叶刀》发过文章,霍尘特意翻了半月,才在角落找到,通篇大半是职称头衔,真东西没几句。
老导也嫌她野,说她空有才华不用在正道,是“滥竽充数”。霍尘偏不服:国内某些高校教材落后得能掉渣,连带着导师也跟不上趟,凭什么要她放在眼里?
师生俩就这么杠着。高校里代课的教授多把上课当副业,大半时间跑企业拉项目,霍尘倒有招博士的资质,却懒得招——几年前她就因性子太硬被延毕,可不想再误人子弟。
平湖山民原本人人都在为城市出力,忽然拿到拆迁款,个个喜得合不拢嘴。新家买了高档电器,亮堂又干净,比乡下牛棚强百倍。只是石头屋不用交物业费,城里的家却得月月掏钱。父母带孩子落了户,教育倒成了难题——农村孩子好像比城里娃更易扎进游戏厅,半天不出来。
杨建明审小偷时,问:“你爸呢?”
小孩吸着鼻涕:“工厂上班。”
“你妈?”
“工厂保洁。”
“爷爷奶奶?”
“一个小区保安,一个扫地。”
杨建明还想问,小孩仰头道:“曾祖父母在老家放牛呢。外婆昨天放牛,牛踩烂了朱老头的田埂,正打架呢。”
杨建明皱着眉喝:“站好!”小偷依言站着,俩胳膊一高一低,肩膀不停耸,鼻涕吸溜吸溜的,怯生生望着他:“我能回去不?”
杨建明呷了口碧螺春:“犯了事,得叫家长来。”
“俺奶奶打完架就来。”
没多久,个老头弓着背冲进来,下巴快磕到脚背,愣是把杨建明撞得踉跄。“你打俺娃!”老头直起腰嚷。
等爷孙俩走了,杨建明对同事说:“你瞧那爷孙俩,眼神凶得像要顶人的公牛。”
天桥上有女人哭得喘不上气,周围人叹着气议论——说是孩子被收了手机,回校路上从天桥跳了下去,送医院时已没气了。
老秦照旧默默干活,每天准时上工,周围的热闹事一概不沾。
尚崇撞见他,随口问:“你失业了?”
秦长河正把最后半块馒头分给小狗,手顿了顿,低声道:“嗯。”
狗瞅着他,眼神蔫蔫的,倒让他更添几分愁。
一人一狗坐在垃圾山顶等日出,风卷着塑料布掠过脚边,哗啦啦响。天幕慢慢亮起来,春日的青蓝色里,画家似的用猪鬃笔扫过橘黄,顿、点、揉、按,把颜色搅得暖融融的。远处脚手架旁的灰色大楼,渐渐透出点蓝。
“我们下山吧。”秦长河对狗说。小狗晃了晃尾巴,跑开了。
没人知道,秦长河曾是美术界的“扫地僧”,打小就爱画画。失忆后,记忆只卡在某一天——总觉得背后挨过一枪,留着个大疤(其实是采槐花时从树杈上摔下来,被树枝划的)。养父母说啥,他就信啥,工资全给了那对夫妻,只当报恩。
风又起了,吹得垃圾山的塑料袋飞起来,像群没头的白鸟。秦长河望着山下的城市,忽然想不起自己要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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