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礼的墓前,陆震廷放下一束野菊,深深鞠了一躬。这位曾给自己“捞过帽子”的故人,连埋在哪里都鲜有人知,如今只剩他这个孤独的祭拜者。陆震廷穿着淡灰色麻布休闲装,望着墓碑上模糊的字迹,忽然觉得,曲乐礼和当年那个被他救下的孤儿,都是岁月里的拓荒者——值得敬一敬。
“陆震廷。”周启渊在身后喊他,兰锐站在一旁,手里捻着片松针,不慌不忙的,像在运筹帷幄。
三人下山时,山风卷着树叶哗哗响,布谷鸟的叫声从林子里钻出来——看来不二市的搜捕,终究没把它们赶尽。
“我看到个笑话。”陆震廷忽然开口。
周启渊没接话,陆震廷催他:“说话呀,憋着不难受?”
“你总比我强。”周启渊叹口气,“听说方鹏把两个义子送远了?”
兰锐点点头:“是。”
陆震廷不意外:“杜绢当年不也这么干过?”他指着苍山之下,大片农田铺向远方,“人类自然保护区……呵,我们这是在‘迟行’,再这么下去,怕是连苍松都要绝种。”
“不会。”周启渊反驳,“松果靠风传粉,野得很。”
“可紫云英不见了。”兰锐轻声说。
“还有木须呢。”周启渊道。
“它们本是一个种。”陆震廷挑眉,“我还是觉得紫云英好看,粉嘟嘟的,木须那三瓣草,太素了。”
“有草就不错了。”周启渊摆摆手,懒得争。
山脚下,一缕炊烟轻盈地缠上山腰,像给青翠的山系了条白丝带。远处的城市像只八爪鱼,高楼、水塔、工厂管道错落着,有些管道刷着剥落的防护漆,显出几分破败。港口的水位降了不少,黑色防浪堤裸露出大半,只能用吃水浅的小货轮运货,船上堆的多是毛巾、棉花——粮食早禁了出口,连本地粮仓都挂着“限购”的牌子,条件苛刻,多数人宁愿自己开荒,在荒漠上新辟的田地里种粮。
那边倒成了鸟的天堂。大片山林没人去砍,许多候鸟飞去栖息繁殖。湖泊在减少,沼泽却多了,灯心草长得像小麦田,风一吹,粉绿色的波浪一圈圈荡开,撞上岸又退回去,重复着无声的律动。
山上的绿色浓得化不开。能看出些早年的地貌,凸出来的地方,多是底下的建筑露了顶。野葛藤疯了似的爬,能到的地方都被它占了,连锈迹斑斑的铁架上都缠满藤蔓,活像个绿色王国。种竹子的地方,阔叶树没剩几棵,倒有几株棒子树,在风里摇着光秃秃的枝桠。
“工人在日光棚里忙呢。”兰锐指着山坳里的玻璃棚,“里头的瓜果蔬菜,离了棚子活不成——外面日头太毒,仙人掌都得遮阴。”
陆震廷望着那片刺眼的蓝——天干净得过分,谢瓦蓝的,连朵能下雨的灰云都没有。“地皮干得像涂了润肤霜,不人工催雨,连草都难长。”
山脚下有几处居民点,多是庄园。投资者得天天雇人清理葛藤,稍一偷懒,第二年怕是连门都进不去。牛马散养在山下,倒自在,羊群总爱溜进庄园啃花,对葛藤却碰都不碰。人们忙得顾不上管这些放养的牲口,想起了才去看一眼,多数时候,各忙各的生计。
“想去看远方亲戚?”周启渊忽然问,“得先备份身份——说不定你还有个合成人‘分身’呢。”
陆震廷笑了。全息电影里的合成人越来越像真的,有公民身份,能逛街,能聊天,跟活人没两样。可再像,也长不出紫云英的粉,闻不出野菊的香。
三人走到山口时,布谷鸟又叫了,一声比一声清。陆震廷停下脚步,望着漫山遍野的绿,忽然懂了方鹏送义子远走的用意——有些东西,得慢下来,留着,等着,才不会像曲乐礼和那个孤儿的故事,被风一吹,就没了痕迹。
风卷着松涛掠过耳畔,像在说:别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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