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头的硝烟弥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残阳如血,将坍塌的城墙、散落的兵刃、以及斑驳的血迹染上一层凄艳的橙红。
玄冥宗的残部已被肃清,幸存的霁月宫弟子正在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压抑的抽泣声与疲惫的喘息交织,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云清辞独自立在最高的一段残破城垛上,白衣在暮色晚风中轻轻拂动,纤尘不染,与周遭的狼藉形成鲜明对比。
他冰雕玉琢的侧脸映着夕阳余晖,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力量透支后的淡淡倦意。
阵法已破,强敌已退。
然而,他心中却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被一种更复杂、更陌生的情绪缠绕。
那种无需言语、跨越空间的心意相通,那种冰与火完美交融爆发出的毁灭性力量,在他坚不可摧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缝。
厉战……他派来的人,为何能与自己配合到如此地步?是巧合?还是……
他微微蹙眉,将这个扰人的念头强行压下。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城外。
那片刚刚经历过隐曜司小队突袭的土地上,此刻已不见那支彪悍人马的身影,只留下激战后的凌乱足迹和尚未干涸的血洼。
他们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既定的任务,功成身退,毫不拖泥带水。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城外不远处,一座孤立的小山丘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挺拔如山,穿着一身暗青色劲装,外罩的玄色狼裘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背对着城池,面向着玄冥宗败退的方向,仿佛在眺望,又仿佛只是在静静地站着。
夕阳将他身影拉得很长,投在荒芜的土地上,带着一种孤峭而沉凝的气息。
是厉战。
他竟然……没有离开?
云清辞的心跳,几不可察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莫名的悸动,混合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烦躁,悄然涌上心头。
他来这里做什么?视察战果?
城下的霁月宫弟子也发现了那个身影,纷纷警惕起来,目光投向城头的宫主。
云清辞摆了摆手,示意无需紧张。
他沉默地站在城头,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暮色中,两人的距离似乎很近,又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难以逾越的天堑。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默,只有风声呜咽。
良久,云清辞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杂乱思绪。
无论厉战出于何种目的,方才隐曜司的援手是事实,那份恰到好处的配合,确实助他迅速破阵,减少了霁月宫弟子的伤亡。
于公于私,他身为一宫之主,不能毫无表示。
他身形微动,如一片轻盈的雪花,悄无声息地掠下城头,几个起落,便已来到那座小山丘之下。然
后,他一步步,踏着染血的荒草,走向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暮色中,却清晰可闻。
厉战没有回头,仿佛并未察觉他的靠近,依旧静静地望着远方。直到云清辞在他身后数步之外站定,他才几不可察地微微侧了侧头,露出小半张冷硬如岩石雕刻的侧脸轮廓,目光依旧望着前方,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何事?”
云清辞看着他的背影,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寒泉,打破了暮色的沉寂:
“多谢。”
两个字,干净利落。
厉战的身影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他缓缓转过身,彻底面向云清辞。
暮色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寒星,直直地看向云清辞。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疏离,但在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轻轻波动了一下。
他看着云清辞冰冷而完美的容颜,看着对方眼中那拒人千里的淡漠,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近乎嘲讽的弧度,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并非为你。”
他的目光掠过云清辞,投向远处那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城池废墟,语气淡漠而肯定:
“玄冥宗,是共同的敌人。”
这话,与他当初在秘境中说出“与你无关”时,如出一辙的冰冷决绝,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次清晰地界定在“共同敌人”的简单维度上,撇清了所有私人的牵扯。
然而,这一次,他说完这句话后,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重新落回云清辞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也没有立刻移开。
山丘之上,夜色渐渐变深了,残阳最后一缕光辉即将隐没在地平线下。
两人相对而立,一白一青,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晰,虽然距离很近却感觉格外的梳理。
远处城池的吵闹声被隔绝开来,只剩下风穿过荒丘的呜呜声。
云清辞真心的道谢,却得到了淡淡的回应。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走。
他看着厉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沉寂。
他本该就此转身离开,维持彼此之间最“安全”的距离。
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冲动,让他没有立刻结束这场尴尬的、毫无意义的对话。
两人就这样站着,相隔数步,在渐渐浓重的暮色中,陷入了一种比战场厮杀更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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