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滚烫的热意透过衣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胸口。
张玄远眉头一皱,伸手将传讯符摸了出来。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正在疯狂扭动,这是五族约定的最高级别警讯——“狼烟令”。
没什么比刚出关就被告知“房子可能要塌了”更让人糟心的事了。
张玄远吐出一口浊气,将那点没练成神通的郁闷强行压回肚子里,推门而出。
门口,青禅正抱着剑靠在石壁上,似乎也在等他。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在那张还在发热的传讯符上扫了一眼,然后微微侧过头,示意山下的方向。
两人一路无话,驾起遁光直奔家族议事堂。
堂内气氛凝重得像是一锅煮干了水的稠粥。
族长张乐乾手里捏着一封信笺,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十七叔张孟川则在一旁来回踱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来了?”
见张玄远进来,张乐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直接将信递了过来,“九峰山马家送来的急件。说是他们在潮音山的那处回音石矿脉……炸了。”
张玄远接过信,一目十行。
信纸很轻,上面的字迹却透着一股子仓皇。
“回音石矿深处灵气喷涌,疑似伴生灵脉。马家自知力薄,恐难镇压,特请四族共商大计。”
张玄远把信扔回桌上,嗤笑一声:“镇压?我看是快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死了吧。”
回音石不过是不入流的低阶矿石,但这玩意儿有个特性,极易伴生灵石矿。
马家这哪里是发现灵气喷涌,分明是挖到了灵石矿的矿母,却发现自家那点微末道行根本兜不住这泼天的富贵,这才急吼吼地拉人下水。
“远儿,这可是灵石矿啊……”张孟川停下脚步,眼里闪着难以抑制的贪婪光芒,“若是咱们能分一杯羹……”
“十七叔。”
张玄远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此时山间的风,“在这个地界,小孩抱金砖过闹市,那是找死。马家现在就是那个小孩。这矿要是小的还好,万一是中型矿脉,别说马家,就是咱们五族绑在一块儿,也不够给青玄宗塞牙缝的。”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潮音山的位置。
“马家这是想拉咱们当垫背的。这事儿,咱们不能贪,但也躲不开。既然躲不开,那就得把这烫手山芋变成咱们的护身符。”
张乐乾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
“依附青玄宗。”张玄远吐出这五个字,眼神平静得可怕,“这矿,咱们不争,咱们只争一个‘献宝有功’的名分。只有把肉扔给老虎,咱们这些狐狸才能在旁边喝口汤,顺便保住小命。”
屋内一片死寂。
半晌,张乐乾长叹一声,眼中的贪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与庆幸。
“备舟,去九峰山。”
九峰山,马家主峰。
今日的风格外喧嚣,吹得山道两旁的松涛轰鸣如雷。
马家家主马继敏站在迎客亭外,那身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锦袍,今日却显得有些褶皱。
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飘忽不定,每当有遁光落下,他的眼角就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哎呀,张族长,张家主!二位能来,马某这心里石头算是落下了一半!”
见张家的毒龙舟落下,马继敏快步迎了上来,那热情劲儿,活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张玄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那只汗津津的手,微微拱手:“马道友客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张家岂能袖手旁观?”
他这一眼扫过去,亭子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坐主位的是燕来峰吴家的家主吴像帧,这位筑基后期的老修士正端着茶盏,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但他身后站着的两名吴家执事,手却一直没离过剑柄。
角落里缩着的那个瘦小老头是柳城朱家的朱浑。
这位平日里最爱斤斤计较的小家族修士,此刻却像只受惊的鹌鹑,捧着个茶杯一口接一口地灌,茶水洒在衣襟上都没发觉。
这是真的怕了。
五族虽然号称同气连枝,但在这种足以灭族的巨大利益(或灾难)面前,那点盟约比厕纸还薄。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别藏着掖着了。”
吴像帧放下茶盏,瓷杯磕在石桌上,发出“哆”的一声脆响,让在场众人的心头都跟着跳了一下。
他目光如电,直刺马继敏:“马老弟,信里说得含糊。这潮音山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成色?你若是再不说实话,这九峰山的茶,老夫可就不敢喝了。”
马继敏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吴兄……吴老哥,这话说的。”马继敏干笑两声,伸手去抹汗,却越抹越多,“也就是……也就是挖回音石的时候,那个……稍微挖深了那么几尺。谁知道这底下灵气这么冲,把封土层给顶开了……”
张玄远冷眼看着。
稍微挖深了几尺?
骗鬼呢。
看马继敏这副心虚到极点的样子,只怕是早就发现了端倪,想偷偷开采独吞,结果操作不当捅了篓子,兜不住了才想起来找兄弟帮忙。
“行了。”
吴像帧显然也懒得听他编瞎话,站起身来,那一身筑基后期的威压隐隐散发,像是一座山压在了众人心头,“是福是祸,看了才知道。马家主,带路吧,让我们开开眼,看看你这九峰山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马继敏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是是是,诸位这边请,就在后山……”
众人出了迎客亭,各自驾起遁光,向着潮音山深处飞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湿气就越重,隐隐还夹杂着一股子土腥味和……极其暴躁混乱的灵气波动。
张玄远站在毒龙舟上,鼻翼微微耸动。
不对劲。
这不仅仅是灵气外泄的味道。
风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陈腐的霉味,就像是一座封闭了千年的古墓刚刚被撬开了一角。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青禅,发现她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剑柄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云雾,身体紧绷如弓。
前方的马继敏遁速极快,似乎急于展示现场,又似乎是在掩饰某种不想让人在途中细看的慌乱。
“就在前面了!”
随着马继敏一声呼喝,众人穿过一层厚重的云障,潮音山的真容终于显露在眼前。
原本苍翠的山谷此刻被一层诡异的灰雾笼罩,那雾气并不随风飘散,而是像活物一样在谷底蠕动。
而在那雾气的正中央,一个黑黝黝的巨大洞口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兽嘴,正对着天空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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