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口周遭的土石翻得乱七八糟,像是被狗刨过一样,断口处还残留着几道法器挖掘的崭新痕迹。
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匆忙布设又被灵气冲毁的劣质阵盘残骸。
张玄远的目光在那片狼藉上一扫而过,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
马家这头蠢猪,果然是想独吞,结果嘴不够大,反被肉噎住了喉咙。
“马继敏。”
吴像帧的声音不响,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他甚至没回头看马继未,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还在往外冒着灰雾的洞口,“这就是你说的……‘稍微挖深了几尺’?”
马继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想用袖子擦汗,却发现两只手抖得根本抬不起来。
他不敢看吴像帧,更不敢看其他人,只能把头死死地低下去,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那副样子,活像个偷米被抓了现行的耗子。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刮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其余几家的修士,眼神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剐在马继敏身上。
有鄙夷,有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拖下水的恼怒和后怕。
如果不是马家贪心不足又手段拙劣,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事情本不至于此。
张玄远懒得看这场无声的审判。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怎么从这泥潭里把腿拔出来。
他往前踏出一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看也看了,骂也骂了,现在该想想怎么活下去。”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他身上。
张玄远的视线越过众人,直接落在吴像帧身上,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矿,凭我们五家,吃不下。就算吃下去了,也守不住。唯一的活路,就是立刻、马上,将此事原原本本地上报青玄宗。”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那一张张脸上,贪婪、不甘、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一出滑稽的默剧。
“我们不争矿,只争一个‘献宝有功’的名分。肉是老虎的,我们能跟在后面喝口汤,已经算是祖上积德。否则,等青玄宗自己找上门来,我们就不是喝汤,而是要被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话音落下,议事堂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吴像帧那张刻板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盯着张玄远看了足足有十息,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剖开张玄远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你说的对。”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赦令,让堂内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其他人虽然满心不甘,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这几根小胳膊,在青玄宗这条巨腿面前,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一个月后。
潮音山的灰色雾气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光护罩,将整个山谷笼罩其中。
护罩上符文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山谷口的临时营地里,五大家族的头面人物都到齐了,却没人敢大声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站在矿洞前的青袍中年人身上。
那人叫李子恭,青玄宗庶务殿的长老,修为高达筑基后期。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青玄宗的阵法师和执事,每个人都气息沉凝,眼神里透着大宗门弟子特有的倨傲。
这一个月,李子恭带着他的人,将这矿脉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
此刻,他刚从矿洞里走出来,拍了拍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
“查清楚了。”
李子恭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处是一条小型灵石矿脉,矿藏品质中等偏上,若是妥善开采,足够支撑三百年。”
三百年!
饶是众人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时,呼吸还是不由得一滞。
这是一笔泼天的富贵。
张玄远站在人群后方,面色平静,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小型矿脉,对青玄宗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张家这种日渐倾颓的家族而言,不啻于一剂起死回生的灵药。
“尔等五族发现矿脉,献宝有功,宗门自然不会亏待。”李子恭目光扫过众人,那温和的眼神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宗门决定,此矿由宗门执掌七成,剩下三成,由你们五族分润。”
来了。
张玄远心头一凛。
“不过,”李子恭话锋一转,“此地灵脉根基不稳,需以阵法培育,至少要提升至四阶,方能保三百年开采无虞。这笔开销,以及矿区日常的驻守人力,就由你们五族共同承担了。”
这话一出,吴像帧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培育一条四阶灵脉?
那耗费的灵石和天材地宝,简直是个无底洞!
还要出人驻守,这等于又要割肉又要流血。
这哪里是分润,分明是让他们掏空家底,给青玄宗打白工!
可看着李子恭那笑吟吟的脸,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这笔账,得与失,血与泪。
最终,还是吴像帧代表众人,艰难地躬身一拜:“谨遵……李长老法旨。”
李子恭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随手抛出五枚玉简,精准地悬浮在五位家主面前。
“这是具体的份额和章程,各自认领吧。”
最终,吴家凭借最强的实力和吴像帧筑基后期的修为,拿走了一成份子。
作为发现者的马家,虽然犯了错,但功过相抵,也分了半成。
剩下的几家,则根据实力和这次出力的多少,瓜分了剩下的一成半。
张家,分到了百分之四。
不多,甚至有些寒酸。
但张玄远捏着那枚温热的玉简,心中却不起波澜。
他快速在心里算了笔账,刨去前期投入的巨额成本,以张家如今的财力,咬咬牙也能撑住。
十年,最多十年就能回本。
十年之后,这百分之四的份子,就会变成一条稳定流淌的灵石长河,源源不断地滋养着整个家族。
这是一笔用现在的痛苦,换取未来的生意。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了一丝极细微的弧度,眼中燃起一簇名为野心的火苗。
然而,那火苗只亮了一瞬,就又被现实的冷水浇熄。
回本是十年后的事,可培育灵脉的钱,却是眼下就要掏出来的真金白银。
宗门可不会给你打白条。
张家那点刚靠着客栈生意缓过一口气的家底,在这笔天文数字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饼画得再大,也得有钱买了锅才能烙。
钱,从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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