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渊默默地退到房间的角落,看着儿子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那急切而担忧的神情,与他年轻时第一次见到白攸宁生病时的模样,何其相似。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泛起一阵细密而持久的酸楚。
他是爱白攸宁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非深爱,当年也不会顶着父亲最初并不十分满意的压力,
执意娶了这个家世普通、性格怯懦如小白兔般的女子。
新婚燕尔时,他也曾将她捧在手心,为她描眉,陪她赏花,喜欢看她因为自己一句情话而羞红的脸颊。
他们接连生下了季思寒、季墨宸和季思妤三个孩子,这本该是爱情最圆满的证明。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白攸宁似乎总是很怕他,或者说,是怕他所代表的、那个庞大而冰冷的季家。
她开始躲着他,在他面前变得小心翼翼,沉默寡言。
他试图靠近,她却像受惊的鸟儿般缩回自己的世界。
起初,季承渊以为是她性格使然,加倍温柔以待,但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疏离。
久而久之,热情被冷漠浇熄,关切被回避阻挡。
他累了,也困惑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妻子相处。
于是,他也渐渐收回了伸出的手,将那份未曾熄灭的爱意,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他不再试图强行闯入她的世界,只是尽到一个丈夫基本的责任,确保她衣食无忧,不受外人欺负。
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在外也洁身自好,只是……两人之间,只剩下相敬如“冰”的客套和漫长的沉默。他以为,这就是他们命运的常态了。
直到这次,白攸宁突然病重,咯血不止。
看到她那毫无生气、苍白如纸的脸庞,季承渊才惊觉,那份被深藏的爱与心疼,从未消失,反而在死亡的阴影下,变得如此清晰和剧烈!
他懊悔,他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异常?
为什么没有更坚持地去关心她?
所以,他不顾身份地跪在床边,亲自为她擦拭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这不仅仅是责任,更是压抑多年的情感,在恐惧失去的催化下,本能地喷涌而出。
然而,季承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躺在床上、备受病痛折磨的妻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咯血不止,元气大伤,竟然全是拜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季鹤卿所赐!
他更不会知道,季鹤卿利用了白攸宁的怯懦和忧思,刻意营造紧张压抑的氛围,甚至可能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比如暗示、施压、或者在她的饮食药物中动了细微的手脚,导致她郁结加重,加剧了她的病情,让“咯血”成为逼真而有效的筹码。
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仅仅是为了逼季思寒,放弃在国外“逍遥自在”的生活,回来收拾季氏集团那个已经乱成一锅粥的烂摊子!
在季鹤卿的价值天平上,儿媳的健康、儿子的感情、孙子的幸福,都轻如鸿毛。
唯有季氏帝国的稳定和延续,才是重中之重。
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任何棋子推向深渊,包括自己亲人的身心。
季鹤卿此刻站在房间中央,冷眼看着儿子眼中掩饰不住的心疼,看着孙子脸上的焦急与愧疚,看着床上儿媳虚弱无助的模样。
他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或愧疚,只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冰冷的满意。
看,他略施小计,那个不服管教的孙子不就乖乖回来了?
至于白攸宁受的这点苦?
在季鹤卿看来,能为家族大局做出“贡献”,是她的“荣幸”。
季思寒紧紧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心中充满了对祖父的愤怒和对自己无力的痛恨。
他猜到了母亲的病可能与祖父有关,但他没有证据,也更不敢在此时刺激母亲。
他只能将所有的苦楚和怒火压在心底,用尽可能平静温和的语气安抚着母亲:“母亲,您别担心,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他心里清楚,这场由祖父一手导演的、以母亲健康为代价的“苦肉计”,已经将他牢牢地绑回了季家这艘巨轮上。
他失去了自由,而母亲,则成为了这场博弈中最无辜、也最惨痛的牺牲品。
房间里的温情,在知情人眼中,显得如此讽刺和悲凉。
爱的深沉与算计的冰冷,在此刻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季承渊那份刚刚重新燃起的、想要弥补妻子的心,以及季思寒被迫屈服的痛苦,都不过是季鹤卿庞大棋局中,几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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