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落在土地庙门口,雪斋坐在门槛上,左手结了痂,右手还在抖。他没动,眼睛盯着灶台上的陶釜。药汁在锅里冒泡,青蒿和蜂蜜的味道飘在空气里。
小女孩送来的水碗放在身边,碗底刻着“安宅”两个字。他没喝,只是把碗塞进行囊,然后站起来,走到灶台前,拿起木勺继续搅药。
这锅是最后一锅。药材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一边搅一边数着还能分多少份。三十六,三十七……够了。
桥头有动静。三个戴斗笠的男人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他们的手搭在刀柄上,站的位置刚好能看清整个庙门。
雪斋低头试了试药温,走过去给一个老妇人递药。经过她身边时,眼角扫过桥头。那三人佩的是打刀,刀鞘样式统一,不是浪人。腰带颜色一致,像是同一家臣团的人。
他回身把银针袋往袖口推了推,顺手摸了下刀柄。然后对旁边几个孩子说:“要是有人靠近灶台,就敲锣。”
孩子们点头。其中一个蹲在铜锣边上,手里攥着木槌。
太阳升到中天时,最后一批药发完了。空碗堆在墙角,有人主动拿来清水洗好,整整齐齐排在地上。没人吵,也没人抢。
雪斋坐回门槛,闭眼喘了口气。肩膀酸得抬不起来,左臂旧伤开始发麻。他正想解开布条看看,听见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
是前掌柜。他穿了一件旧直垂,手里提着个竹篮,走得急,额头上全是汗。
“你还在这儿?”前掌柜压低声音,“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雪斋摇头:“药没发完,不能走。”
前掌柜左右看了看,快步走进庙里,把篮子放下。里面是一包米、两块腌菜,还有一小瓶油。
“有人找你。”他说,“丹羽长秀的人。”
雪斋没动。
“他们看了你在桥头治病的事,说你是奇才。愿意出一百两黄金,买你的红丸配方。”
雪斋抬头:“谁告诉你的?”
“一个穿赤备短甲的武士,带着四个随从,直接去了我以前开店的地方。他们知道我和你认识。”
“他们动手了吗?”
“没有。只说‘此术当为天下所用’,让我传话。”
雪斋沉默。墙角那些空碗在他脑子里转。那个烧得说胡话的孩子,抱着孙子跪在门槛上的老妪,还有地痞头目夜里送来的五两银子。
他问:“他们是不是觉得,只要开价够高,什么都能买?”
前掌柜苦笑:“你觉得呢?”
雪斋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一个空碗。碗底有小孩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谢”字。
“这药是为了救人。”他说,“不是为了换钱。”
前掌柜叹气:“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可你要明白,现在不只是你在看病这么简单了。你做的事,已经被人盯上了。”
话音刚落,窗外瓦片响了一下。
前掌柜猛地转身,一抬手吹灭了蜡烛。
黑暗里,雪斋没动。他把手伸向药箱,轻轻拉开盖子,手指碰到了藏在夹层里的三粒红丸。另一只手按住刀柄,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秒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前掌柜重新点灯,火苗跳了一下。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说,“这些人不会只来一次。”
雪斋点头。他从药箱里取出最后三粒红丸,放进前掌柜手里。
“如果他们再来问,你就说配方毁了,药也只剩这些。治完这一批,就没有了。”
前掌柜愣住:“你真舍得?”
“我不舍又能怎样?”雪斋声音很平,“一百两黄金能买一时富贵,也能买一条命。我现在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拿什么跟他们斗?”
前掌柜握紧药丸:“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雪斋看着炉火,“但现在,我还不能走。”
前掌柜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把药丸收进怀里。“别太拼。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转身要走,雪斋叫住他:“以后别再为这事来了。你年纪大了,经不起牵连。”
前掌柜没回头,摆摆手走了。
庙里又安静下来。雪斋坐在炉边,盯着最后一锅药。药汁颜色深,气味浓,他已经试过三次,确认无毒。
他把剩下的药材一一包好。黄连、生地、茯苓……每一样都仔细封进油纸,再用布条缠紧。最后,他打开行囊,在夹层里挖了个小洞,把包裹塞进去,上面盖上换洗的布衣。
窗外风大了些,吹得破窗吱呀响。他起身去关,看见桥头那三人还在。
这次他们换了位置。一个站在桥中央,另外两个分散在两侧,形成三角。他们的斗笠压得很低,但站姿明显是在监视。
雪斋退回屋内,把双刀摆在身边。唐刀在左,雪月在右。刀鞘上的绳子他昨天刚换过,结实。
他坐下来,手放在膝上。眼睛看着门口,耳朵听着外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偏西,桥头三人终于动了。他们转身离开,步伐一致,像训练过的士兵。
雪斋没松劲。他知道,今天走了,明天还会来。
夜深了。炭火快熄,他加了两块木头。火光映在墙上,影子晃动。他的左眉刀疤被照得发亮。
庙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是一个人。
他没起身,只是把右手慢慢移向刀柄。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探头进来,穿着粗布衣,手里拎着一包东西。
“郎中……”他小声说,“我媳妇难产,能不能……”
雪斋站起来,抓起药箱。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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