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带来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寂静的玄鹰堡夜空炸响。狄戎,虎贲卫,三千精锐!这绝非寻常的巡边犒军,这是谢绥亮出的獠牙,是带着凛冽杀意的军事威慑!
消息迅速传开,堡内刚刚有所平复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甚至比司徒清倒台时更加凝重。普通的士兵或许不清楚狄戎和虎贲卫意味着什么,但各级将领却心知肚明——那是谢绥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是经历过真正血火淬炼的百战之师!
岳铮连夜召集所有高阶将领与核心文官,栖梧苑的萧令拂也被紧急请至议事厅。这一次,厅内的灯火通明,却驱不散每个人眉宇间的阴霾。
“狄戎此行,必是冲着账册,冲着殿下和主上而来!”岳铮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巡边犒军’不过是块遮羞布!其目的,无非是施压、探查,甚至可能寻找借口,强行介入北境事务!”
“绝不能让他入关!”一名脾气火爆的将领猛地一拍桌子,“雁门关虽是他的人把守,但我北境儿郎也不是吃素的!他想进来,就得问问咱们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硬扛?”另一名较为持重的老将摇头,“狄戎手持朝廷敕令,代表天子巡边。我们若强行阻拦,便是抗旨不遵,正好给了谢绥口实,届时大军压境,便是公然叛乱!北境虽勇,但以一隅抗全国,胜算几何?”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进来,把咱们北境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先前那将领怒道,“谁知道他安了什么心?万一他突下杀手,挟持主上和殿下,我们又当如何?”
这话说出了所有人的担忧。狄戎凶名在外,行事肆无忌惮,若真让他靠近玄鹰堡,后果不堪设想。
厅内顿时吵作一团,主战派与主稳派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萧令拂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众人的争论,目光却落在中央那巨大的沙盘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沙盘上山川河流、关隘城池栩栩如生,雁门关如同一个关键的节点,扼守着通往北境的咽喉。
“诸位将军,”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嘈杂的争论,“狄戎此行,看似气势汹汹,实则也有其顾忌。”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她。
“他奉的是‘巡边犒军’的旨意,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我等应对得当,他未必敢轻易动武。”萧令拂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尖点在雁门关的位置,“他最大的依仗,是朝廷大义的名分,以及我们可能出现的‘抗旨’行为。那我们,便不给他这个借口。”
“殿下的意思是……?”岳铮目光微凝。
“他既要‘巡边’,我们便让他‘巡’。”萧令拂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但怎么巡,在何处巡,由我们说了算。”
她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路线:“传令雁门关守将,依礼接待狄将军。但告知他,北境近来多有北辽游骑骚扰,边境不靖,为钦差安全计,请其沿官道,至‘黑石堡’即可。黑石堡乃边境军镇,足以彰显朝廷对边军之关怀,再往北,则风险难测。”
黑石堡!众人闻言,眼睛都是一亮。黑石堡位于雁门关以北约一百二十里,虽是军镇,但规模不大,位置相对孤立,且完全在北风营的控制之下。将狄戎限制在黑石堡,既全了朝廷颜面,又将其阻挡在玄鹰堡核心区域之外!
“若他不肯,执意要北行呢?”有人问道。
“那便是他狄戎不顾自身安危,一意孤行。”萧令拂语气转冷,“若途中遭遇‘北辽游骑’袭击,有所损伤,便是我北境护卫不力之罪了。”
这话里的杀机,让在场不少身经百战的将领都感到一阵寒意。这是阳谋!逼着狄戎要么乖乖待在黑石堡,要么就要承担“遇袭”的风险!而北辽游骑……在这边境之地,真假难辨!
“同时,”萧令拂继续道,“在黑石堡以北,所有通往腹地的要道、小路,皆设明卡暗哨,严密监视。派精锐游骑,日夜在其营地外围巡弋,既是保护,也是监视。让他狄戎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等眼皮底下!”
“再派一能言善辩之人,随行‘伺候’,名为向导,实为监视。将他每日所见所闻,接触何人,皆记录在案。他若问起账册、问起殿下与主上,一概以‘边境琐事,不敢劳烦钦差’、‘殿下主上深居简出,不便打扰’为由,滴水不漏地挡回去!”
一条条指令清晰而出,将防御与应对的网织得密不透风。既保持了表面上的恭顺,又将实际的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
岳铮看着沙盘上那条被限定死的路线,以及萧令拂脸上那混合着冷静与锋芒的神情,心中复杂难言。这个女人,对权谋人心的把握,对局势的利用,远超他的预期。她提出的策略,几乎是他能想到的最优解,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更为老辣。
“便依殿下之计。”岳铮最终沉声道,算是正式认可了她的部署,“立刻传令雁门关!韩冲!”
“末将在!”韩冲出列。
“由你亲自带队,率一千北风营精锐,即刻前往黑石堡!布置防务,准备‘迎接’钦差!记住,礼数要周到,但骨头要硬!没有我的手令,绝不许狄戎及其护卫一兵一卒越过黑石堡北界!”
“末将遵命!”韩冲抱拳,声如洪钟。
“严锋!”
“末将在!”
“你带人负责黑石堡以北所有通道的布防与监视,游骑巡弋交由你部!我要一只苍蝇飞过,都知道它是公是母!”
“得令!”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玄鹰堡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会议结束后,众人匆匆离去执行命令。岳铮单独留了下来,与萧令拂一同看着沙盘。
“殿下此计甚妙。”岳铮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狄戎并非蠢人,未必会甘心被如此限制。若他强行闯关……”
“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以及,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个代价。”萧令拂目光冰冷,“北境,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她顿了顿,看向岳铮:“岳将军,此刻你我乃至整个北境,皆已是弦上之箭,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同心协力,方能度过此劫。”
岳铮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岳某明白。殿下放心,北境的脊梁,还没那么容易被打断。”
他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
萧令拂独自站在空旷的议事厅内,看着沙盘上那座象征着风暴即将降临的黑石堡,缓缓握紧了拳头。
狄戎……虎贲卫……
来吧。让我看看,谢绥麾下的头号鹰犬,究竟有何能耐。
这北境的风雪,可不是京城那般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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