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垂拱殿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凌昭、墨文渊、杨鸿、新任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几位枢密院核心将领齐聚于此,人人面色肃穆,看着御座上面沉似水的萧令拂,以及她面前那份摊开的、带着血与火气息的北境急报。
“情况便是如此。”萧令拂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将急报内容复述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头,“雁回隘失守,云州危在旦夕,岳铮主力有被截断后路之险。北辽此次,是倾力而来,志在必得。”
兵部尚书率先开口,声音干涩:“殿下,北境能战之兵,除去各城守军及岳将军所部,已无太多机动兵力。若要增援,唯有从京畿、西北、乃至南方抽调。但京营重建未久,西北需防西羌,南方……”他顿了顿,没敢提靖海王,但意思不言而喻,“远水难救近火啊!”
户部尚书更是面露难色:“漕粮虽通,但首批北运之粮,堪堪维持北境现有消耗。若要支撑大规模援军作战,国库……实在捉襟见肘。且援军开拔,沿途粮草消耗亦是巨大。”
现实的问题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众人面前:兵从何来?粮从何出?
老帝师杨鸿须发微颤,沉声道:“殿下,北境乃国之屏障,绝不能有失!纵然千难万难,援兵也必须派!老臣愿捐出家中半数积蓄,以充军资!”他这是要以身作则,号召百官捐输。
几位将领也纷纷请战,但具体如何调兵,却争执不下。有人主张全力固守京畿,有人要求立刻从西北边军抽调,争吵声渐起。
“够了!”萧令拂猛地一拍案几,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所有争论戛然而止。
她站起身,目光如寒星,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北境若失,则中原门户洞开,届时纵有金山银山,百万大军,亦难挡胡虏铁蹄!此非一城一地之得失,乃国运之战!岂容迟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语速快而清晰,开始下达指令:
“第一,兵源!”她看向凌昭与兵部尚书,“京营现有兵马,立刻进行战备动员,剔除老弱,补充军械,三日内,集结五万精锐!凌昭,由你亲自统领,即刻准备开赴北境!”
凌昭眼中精光爆射,毫不犹豫抱拳:“臣,领旨!”
“第二,粮饷!”她转向户部尚书,“立刻核算国库现存银钱、粮草。启用内帑!本宫会下令,开放皇家部分库藏,变卖部分珍玩,充作军资!同时,传令江南、湖广等未受战火直接波及之地,加征三成‘北伐特别税’,以实物(粮米、布帛)为主,由各地官府负责征集,通过漕河与官道,火速北运!告诉他们,此乃国难,若有拖延、抗拒者,以叛国论处!”
动用内帑,加征特别税!这是要榨干朝廷最后一点储备,并向富庶地区施加巨大压力!户部尚书脸色发白,但看着萧令拂决绝的眼神,只能咬牙应下:“臣……遵旨!”
“第三,战略!”萧令拂走到悬挂的巨幅北境地图前,“岳铮所部,绝不能退,必须钉死在云州一线,挡住辽军主力!凌昭,你部驰援,不必直冲云州正面战场。你的任务是,像一把尖刀,”她的手指重重点在雁回隘与云州之间的某片区域,“由此穿插进去,利用你对北境地形的熟悉,袭扰辽军粮道,攻击其薄弱侧翼,甚至……寻找机会,看能否夺回雁回隘!务必让辽军首尾不能相顾,减轻岳铮正面压力!”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任务,要求领军者具备超强的机动性、战术指挥能力以及无畏的勇气。
凌昭看着地图,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殿下放心!臣必像一根钉子,扎进辽军的喉咙里!”
“第四,朝局与后方!”萧令拂目光转向墨文渊和杨鸿,“墨先生,杨师,朝中政务,尤其是漕运后续、钱粮调度、各方协调,便拜托二位统筹。务必确保政令畅通,前线所需,不得有误!”
“老臣(臣),定当竭尽全力!”墨文渊与杨鸿肃然躬身。
“顾千帆!”萧令拂声音转冷,“皇城司给本宫盯紧了!非常时期,京城内外,若有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趁火打劫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同时,江南那边,给本宫盯死!看看云烨,到底有何反应!”
“是!”顾千帆领命,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开始布置。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从垂拱殿发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在这一夜,被强行推入了最高速的运转。
三日后,京城北郊,点将台。
寒风猎猎,旌旗招展。五万京营精锐列队肃立,虽然装备并非全部齐整,但经过凌昭这几日的紧急整顿和战前动员,眼神中已有了锐气与决然。
萧令拂亲临送行。她未穿宫装,而是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外罩玄色斗篷,立于高台之上。
她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队,最终落在最前方,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的凌昭身上。
没有过多的言语,她接过内侍奉上的酒碗,高高举起:
“将士们!北境危急,山河破碎!胡虏践踏我疆土,屠戮我同胞!此去,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家国存续,黎民生死!本宫,在此敬诸位!愿尔等奋勇杀敌,扬我国威!待凯旋之日,本宫必亲自为诸位,解鞍洗尘,论功行赏!”
她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将碗摔碎于地!
“啪!”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出征的战鼓!
“杀敌!报国!杀敌!报国!”数万将士的怒吼声震天动地,汇成一股磅礴的铁血洪流。
凌昭翻身上马,深深看了萧令拂一眼,那眼神中,是无需言说的承诺与决绝。他猛地拔出佩剑,直指北方:
“出发!”
铁流开始滚动,马蹄声、脚步声如同闷雷,踏起漫天尘土,向着那片燃烧的土地,义无反顾地奔涌而去。
萧令拂独立高台,望着大军远去的烟尘,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寒风卷起她的斗篷,猎猎作响。
她知道,她已将京城最精锐的力量,以及帝国北方的希望,交给了那个男人。
而她,必须在这风暴中心的京城,稳住朝堂,筹措粮草,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为他,为岳铮,为北境,守住这最后的根基。
“传令,”她转身,声音冰冷而坚定,“自即日起,京城实行宵禁。所有官员,取消休沐,各司其职。本宫,与朝廷,与北境将士,共存亡!”
(定策援北,铁流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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