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云州外围。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凌昭冰冷的面甲上。他伏在一处被炮火轰塌了半边的土墙后，锐利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死死盯着远处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北辽骑兵。
他率部昼夜兼程，终于在云州即将被合围的前一刻，如同尖刀般撕开辽军薄弱的外围防线，强行突入这座岌岌可危的雄城。与岳铮的会面短暂而急促，两位大周最顶尖的将领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交换了情报和作战意图。
岳铮主力被辽军王牌“铁浮屠”死死钉在云州正面宽大战场上，压力巨大，分身乏术。凌昭带来的五万京营生力军，成为了打破僵局的唯一希望。
“枢密使，辽军左翼，是仆从的室韦部落，战力稍逊，但极为凶残。”岳铮的亲卫统领指着地图，语速飞快，“他们的粮草辎重，多囤积在据此三十里的野狼谷。”
“野狼谷……”凌昭眼中寒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岳铮的意图——正面硬撼铁浮屠不明智，唯有出其不意，断其粮道，乱其军心！
于是，在岳铮主力于正面战场浴血奋战，死死挡住辽军一波波猛攻的同时，凌昭率领他带来的京营精锐以及岳铮分拨给他的一支轻骑兵，如同幽灵般悄然潜出云州，直扑野狼谷！
然而，北辽大汗并非庸才，对粮道亦有防备。凌昭部在野狼谷外围，与一支精锐的辽军游骑撞个正着！
没有多余的废话，遭遇的瞬间，战斗便进入了白热化。
“弩箭！覆盖射击！”凌昭怒吼。
麾下士卒迅速依托残垣断壁，强劲的弩箭如同飞蝗般泼洒出去，冲在最前的辽骑人仰马翻。但辽军骑兵速度极快，悍不畏死，瞬间便冲近了距离。
“长枪！结阵！”
“刀盾手，顶住！”
京营将士虽然缺乏大战经验，但在凌昭身先士卒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勇气。长枪如林，拼命抵住战马的冲击，刀盾手则从缝隙中疯狂劈砍马腿。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凌昭如同一尊杀神，手中长刀挥舞成一片光轮，所过之处，辽兵如同草芥般倒下。他专门挑那些身着华丽铠甲的辽军将领下手，每斩杀一人，便能引起辽军一阵短暂的混乱。
“将军！右翼快顶不住了！”一名校尉满脸是血地冲过来喊道。
凌昭猛地将一个扑上来的辽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腥热的血液喷了他一身。他抹了把面甲上的血污，嘶声吼道：“告诉右翼的弟兄，援兵马上就到！给老子顶住！后退一步者，斩！”
他的凶悍与决绝感染了全军，原本有些摇摇欲坠的防线再次稳固下来。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落。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地平线吞没，野狼谷外的战场上，已是尸横遍野，如同修罗地狱。辽军游骑丢下数百具尸体，终于潮水般退去。
凌昭驻刀而立，剧烈地喘息着，玄甲早已被鲜血浸透，顺着甲叶边缘滴滴答答落下。他清点伤亡，心中沉重。这一场遭遇战，虽成功击退辽军，但自身损失亦是不小。
“立刻打扫战场，收缴箭矢、完好的兵甲！伤员迅速后送！”他沙哑着下令，随即目光投向幽深的野狼谷，“派出斥候，摸清谷内守军虚实！今夜子时，夜袭野狼谷！”
他必须速战速决！云州正面战场，每一天都在流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宁，靖海王府。
水榭之内，温暖如春，与北境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云烨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幕僚汇报来自北方的战报。
“……凌昭已率援兵抵达云州，并与岳铮汇合。昨日，凌昭部于野狼谷外击退一支辽军游骑，双方伤亡皆重。据探，凌昭似有夜袭野狼谷，断辽军粮道之意。”
云烨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晶莹的荔枝，闻言轻笑一声：“哦？这位凌枢密，倒是勇猛不减当年。上来就直插要害，是个狠角色。”他将雪白的果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北辽大汗这次，怕是碰到硬钉子了。”
幕僚低声道：“王爷，我们是否……按原计划行事？”
云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旁边一份来自京城的、用词恭谨却透着疏离的官方文书。那是萧令拂以监国名义，催促江南尽快缴纳“北伐特别税”，并“恳请”靖海王为北境战事“酌情提供助力”的函件。
他放下文书，又拿起另一封密信，是朝中某个隐藏得更深的人传来的，详细描述了萧令拂如何力排众议，抽调京营、动用内帑、加征赋税，全力支援北境的决断。
“我这位小姑姑，魄力倒是不小。”云烨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算计取代，“她这是要把全部家底，都押在北境这一仗上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精心修剪的梅树，淡淡道：“告诉北边我们的人，凌昭欲袭野狼谷的消息，可以‘不经意’地漏给辽军了。另外，回复京城，江南府库亦不宽裕，但北伐乃国之大计，本王必当倾力支持。首批十万石粮米、五万匹布帛，即日启运，由漕河北上。”
幕僚愣了一下：“王爷，这……是否太多了？而且泄露凌昭军机，万一……”
“不多，怎么显得出本王的‘忠心’和‘实力’？”云烨回头，笑容温润，眼神却幽深如潭，“至于凌昭……他若连这点变故都应付不了，也不配做本王的对手。让他和北辽拼个两败俱伤，岂不更好？”
他需要北境战场持续流血，需要萧令拂不断将力量投入北方这个无底洞。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南方从容布局，积蓄力量。
“江北那几个闹事的县令，处理干净了吗？”云烨忽然问道，话题跳转极快。
“回王爷，已按您的吩咐，以‘抗税滋事、煽动民乱’的罪名拿下，家产抄没，其职缺已换上我们的人。”
“很好。”云烨满意地点点头，“记住，江南，必须铁板一块。北边打得越热闹，我们这里，越要稳如泰山。”
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看到那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和京城中那个独撑危局的女子。
“小姑姑，这份‘厚礼’，你可要接好了。但愿北境的烽火，不会太快燃尽你的力气。”
（北境鏖战，云烨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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