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古城,矗立在黄沙与绿洲的交界处,残破的土坯城墙诉说着千年沧桑。城内街道狭窄,黄土飞扬,两侧是低矮的土屋和骆驼毛帐篷。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皮革、牲畜和烤馕的气味。胡人、中原人、西域各族往来穿梭,驼铃声、叫卖声、弦乐声交织,喧闹而粗犷。
沈青囊三人牵着剩下的两匹骆驼(一头在火焰山走失),风尘仆仆地踏入古城,与周围的繁华喧嚣格格不入。她们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胡服,以纱巾遮面,减少不必要的注意。
“先找落脚处,打探消息,再联络昆仑剑派的人。”蓝彩蝶低声道。她目光扫过街道,眼神警惕。楼兰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拜火教在此地根深蒂固,耳目众多。
“前方有一家‘丝路客栈’,是慕容家旧识所开,可靠些。”慕容清引路。三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座较大的土楼前,门前挂着一面褪色的布幡,用汉胡两种文字写着“丝路客栈”。
店主是个精瘦的西域老者,名唤“阿卜杜”,见是慕容清,热情迎入后院僻静客房。安排妥当后,慕容清去联络城中慕容家的暗桩,打探消息。沈青囊和蓝彩蝶则在大堂角落坐下,要了些茶水干粮,暗中留意往来行人。
大堂内,三教九流汇聚。有满载货物的胡商,有腰挎弯刀的刀客,有蒙着面纱的舞女,也有眼神锐利的僧侣。谈话声嗡嗡作响,混杂着各种语言。
“听说了吗?赤炎山脉最近不太平,地火喷发频繁,好多商队都不敢走了!”
“何止!前几天,‘黑风沙盗’的老窝被人端了,全寨上下百十号人,死状凄惨,像是被烧成了焦炭!”
“哼,是拜火教的‘烈火旗’干的!说是沙盗劫了他们的货,我看是借机铲除异己!”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拜火教如今势大,连城主都要看他们脸色!”
“还有更邪门的!有人在死亡之海边缘,看到一座会移动的沙城!进去的人都没出来!”
“赤炎山脉深处,据说有‘神火’现世,拜火教的高手都往那边赶呢!”
……
沈青囊和蓝彩蝶默默听着,交换了一个眼神。拜火教果然在调兵遣将,动作频频。那“神火”,莫非指的是地心火精?或是……圣火令?
正思忖间,客栈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一队身穿赤红火焰纹长袍、腰挎弯刀的武士,簇拥着一名面戴金纱、身姿婀娜、眉心一点朱砂印记的红衣女子,昂然而入。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噤若寒蝉。
是拜火教的人!为首那红衣女子,气息深沉,眼神凌厉,至少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正是拜火教“烈火旗”旗主,赤练仙子的师妹——“赤焰罗刹”!
沈青囊心中一凛,低头喝茶,以余光观察。蓝彩蝶也悄然收敛气息,如普通行商。
赤焰罗刹目光扫过大堂,在沈青囊三人身上略微停顿,闪过一丝疑色,但见她们气息平常(沈青囊修为尽失,蓝彩蝶刻意收敛),便不再注意,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拜火教在楼兰势力不小,我们需小心行事。”蓝彩蝶传音道。
沈青囊点头。看来,楼兰已是拜火教的势力范围。与昆仑剑派接应之人接头,必须隐秘。
傍晚时分,慕容清归来,面带忧色。
“如何?”沈青囊问。
“打听到一些消息。”慕容清低声道,“拜火教确实在大肆搜捕手持古图、身怀异宝之人。烈火旗是其中一支,由赤焰罗刹统领。另一支‘圣炎旗’,则由左使‘炎君’率领,据说已深入赤炎山脉,寻找‘神火’。此外,城中暗流涌动,似乎还有其他势力在关注拜火教动向,包括……大昭寺的僧人,和一些中原武林人士。”
“昆仑剑派的人可有消息?”
“有。”慕容清神色稍缓,“暗桩接到信物,约我们子时三刻,在城西‘月牙泉’旁的‘胡杨林’见面,信物是半枚‘昆仑玉’。”
“月牙泉胡杨林……倒是个僻静所在。”蓝彩蝶沉吟,“只是,需防有诈。”
“我验看过,是昆仑剑派独有的‘剑气留形’印记,做不得假。”慕容清取出半枚温润白玉,其上隐隐有剑气流转。
“既如此,子时赴约。”沈青囊道。
夜色渐深,楼兰古城笼罩在星光和稀疏灯火下。子时将至,三人悄无声息离开客栈,潜行至城西。
月牙泉,一弯清泉如新月,嵌在沙丘之间,泉水清冽,倒映着漫天星斗。泉边,一片古老的胡杨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枝干虬结,如鬼影幢幢。
三人隐在林中阴影处,静静等待。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虫鸣和风声。
子时三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远处沙丘后掠来,几个起落,落在泉边。来人一身灰衣,背负长剑,斗笠遮面,气息内敛,却隐隐有剑气透出。
“可是药谷沈仙子、圣女当面?”来人声音低沉,带着西北口音。
“正是。阁下是?”蓝彩蝶上前一步,手按玉笛。
灰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方正刚毅、饱经风霜的脸,约莫四五十岁年纪,眼神锐利如鹰。他取出半枚昆仑玉,与慕容清手中那半枚完美契合,拼成一枚完整的圆形玉佩,玉上剑光流转。
“昆仑剑派,顾西风。”灰衣人抱拳,言简意赅。
“原来是‘剑绝’顾前辈!晚辈有礼!”沈青囊和蓝彩蝶肃然抱拳。顾西风,昆仑剑派长老,以一手“大漠孤烟剑”名震西域,嫉恶如仇,剑法通神。
“不必多礼。洛师侄信已收到。”顾西风点头,目光扫过沈青囊,在她银发上稍作停留,闪过一丝异色,但未多问,“此地非谈话之所,随我来。”
他转身,向胡杨林深处掠去。三人紧随其后。
深入林中数里,来到一处被风蚀岩洞遮掩的隐秘营地。篝火旁,已有数人在等候。两名年轻剑客,一男一女,英气勃勃,是顾西风的弟子。还有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愁苦的黄袍老僧,手持九环锡杖,气息沉凝,竟是大昭寺“金刚院”首座——玄苦大师!他身后,跟着四名气息彪悍的武僧。
“阿弥陀佛,沈施主、蓝施主,久仰。”玄苦大师合十行礼,声音洪钟。
“大师也到了!”沈青囊和蓝彩蝶惊喜。有玄苦大师这位元婴期高僧在,此行把握大增。
“老衲奉方丈法旨,前来西域,一是查探幽冥教余孽动向,二是助诸位一臂之力。”玄苦大师道,“不想刚至楼兰,便闻拜火教异动,与诸位不谋而合。”
众人围坐篝火。顾西风道:“沈仙子,洛师侄信中已说明来意。火浣图、祝融之墟,事关重大。拜火教已倾巢而出,封锁赤炎山脉,搜寻‘神火’和圣物。你们此时入山,凶险万分。”
“前辈,圣火令和祝融之墟,究竟是何物?拜火教为何如此兴师动众?”沈青囊问。
顾西风与玄苦大师对视一眼,玄苦大师缓缓开口:“此事说来话长。据大昭寺古籍记载,上古时期,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大战,天柱折,地维绝,祝融神躯陨落于西极赤炎山脉,化作‘祝融之墟’。其随身圣物‘圣火令’,乃执掌万火之源的神器碎片所化,蕴含无尽火系法则,得之可掌御万火,焚天煮海。拜火教奉火神为尊,千年来一直在寻找圣火令,欲借此统御西域,甚至染指中原。”
“而祝融之墟,乃火神陨落之地,内藏其传承和宝藏,更有传说可沟通‘火神秘境’的通道。但墟内禁制重重,凶险无比,非大气运、大毅力者不可入。拜火教如此急切,恐怕不仅是寻找圣火令,更欲开启秘境,获得完整传承!”
沈青囊心下了然。难怪幽冥教也对火浣图感兴趣,恐怕是觊觎墟内可转化阴阳的宝物,或想阻止拜火教得到传承。
“前辈,我们该如何行事?”蓝彩蝶问。
“据老衲所知,祝融之墟入口,位于赤炎山脉深处的‘火焰山之心’,常年被地火熔岩封锁,唯有在‘七星连珠,地火潮汐’之夜,入口禁制才会短暂削弱。而这一日,就在七日之后!”玄苦大师沉声道。
“七星连珠?”慕容清惊呼,“那岂不是很快?”
“不错。”顾西风接口,“拜火教已调集重兵,封锁了火焰山之心周边百里。我们需在七日内,突破封锁,潜入核心,并在入口开启时,抢先进入!”
“时间紧迫。”沈青囊蹙眉,“拜火教高手如云,更有天火大阵封锁,硬闯恐难。”
“硬闯自然不行。”顾西风眼中精光一闪,“老衲与顾施主已有计较。拜火教虽势大,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教主‘炎尊’常年闭关,教务由左右二使和四大法王把持。左使‘炎君’主外,右使‘阴姬’主内,二人素来不合。四大法王也各有山头。我们可从此处下手。”
“离间?”蓝彩蝶眼睛一亮。
“正是。”玄苦大师点头,“老衲已探得,右使‘阴姬’一脉,对炎君独揽大权、寻找圣火令之事颇有微词。且阴姬修炼的‘玄阴真火’需‘地心寒髓’调和,而此物,恰在火焰山另一侧的‘寒冰谷’中有产。老衲可伪造炎君手令,调开寒冰谷守军,制造冲突。届时,拜火教内乱,便是我们潜入之机。”
“好计!”沈青涵赞道,“只是,地心寒髓……”
“此物,老衲恰有一块。”玄苦大师取出一块拳头大小、散发凛冽寒气的蓝色晶石,“乃早年游历所得,可作诱饵。”
“大师高义!”沈青涵抱拳。如此一来,计划可行。
“然潜入之后,墟内凶险,更需小心。”顾西风正色道,“墟内禁制重重,更有上古遗留的火灵、炎兽,非元婴修为难以抵挡。沈仙子你修为未复,切记紧随我等,不可擅离。”
“晚辈明白。”沈青涵点头。她虽修为不济,但医术毒术、对生机死气的感应,或另有奇用。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顾西风负责打探拜火教布防和制造假手令;玄苦大师准备“地心寒髓”和接应;沈青涵三人则留在营地,炼制丹药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夜深人静,沈青涵独自在营地边缘打坐调息。怀中幽冥骨片再次传来微热,指向赤炎山脉深处,似乎对“地心寒髓”和“祝融之墟”都有反应。
“骨片啊骨片,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沈青涵抚摸着骨片,心中思忖。此行凶吉难料,但为了查明真相,阻止拜火教,必须前行。
她望向远处黑暗中如巨兽匍匐的赤炎山脉轮廓,那里火光隐隐,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风暴的中心,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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