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尘土飞扬。
一顶灰扑扑的斗笠,一个挑着货担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走在路上。
正是货郎打扮的赵四。融在南来北往的行人中,毫不起眼。
百米开外,道路旁的密林树冠之上,三道身影穿梭其中。
夜行云一身黑衣,身形在斑驳的树影间闪烁,落地无声。
他左臂夹着阿缘。
阿缘整个人像个布袋,脑袋耷拉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
胃里刚吃下去的虾饺和云吞面正在翻江倒海。
“慢……慢点……”她有气无力地拍了拍夜行云的胳膊,“要吐了……”
夜行云置若罔闻,脚下速度丝毫不减。
阿缘认命了。她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小脸皱成一团。
聚福楼的凤爪,肯定凉透了。
还有那碟流沙包,她才咬了一口。
血亏。
“喂。”她小声说。
夜行云没理她。
“回去你要赔我双份。”她又说。
“闭嘴。”
夜行云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压抑的冷意。手腕上那根看不见的红线,正因为他自身沸腾的杀意而持续发烫。
阿缘撇撇嘴,不说话了。
她抬眼,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再次投向官道。
那根从空气中延伸出来的,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线,依旧连接在赵四的后心。
而黑线的另一端,正随着他们的移动,牢牢地锁定在夜行云的怀中——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怀里那块冰冷的兽首铁牌上。
“他没走官道,”阿缘忽然开口,“他拐了。”
夜行云的脚步一顿,悄无声息地贴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干后。
玄影的身影从另一侧出现,单膝跪地。
“王爷,前方三里,是乱葬岗‘白骨坡’。”
夜行云的眉头拧起。
屠村的地点,在相反的方向。
这个赵四,去乱葬岗做什么?
“继续跟。”他冷声命令。
“是。”
三人再次潜行。
越靠近白骨坡,空气中的腐臭味就越重。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
赵四的脚步依旧平稳。
他走上通往乱葬岗的荒芜小径,两旁是半人高的杂草,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阿缘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夜行云的衣服。
她见过幽冥地府,见过黄泉路引,但凡人的躯体,对这种阴森死寂之地,还是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夜行云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他夹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分。
很奇怪,那份力道,不是警告,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阿缘微微一怔,侧头看了看他。
赵四在乱葬岗附近停下。
这里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石碑,上面什么字也没有。
他放下担子,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夜行云和玄影隐蔽在不远处的一处土坡后,阿缘被他放在地上,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
赵四拔开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在石碑前。
那液体竟是暗红色的,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血液渗入干涸的土地,却没有消失,反而像活物一样,开始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符文。
阿缘的眼睛猛地睁大。
“黑线……黑线在变!”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惊奇。
原本那根细若游丝的黑线,在血腥符文成型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它剧烈地扭动起来,颜色变得愈发漆黑如墨,并且开始分化。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转眼间,数十条同样的黑线,从符文中心爆开,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它们在空中游走,穿过杂草,绕过坟包,速度极快。
“他在做什么?”夜行云沉声问。
“他在……扩大搜索。”阿缘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一张无形的、正在扩张的死亡之网,“他在用这个地方的死气和怨气做引子,让他的‘线’能找到所有沾染过‘信物’气息的东西。”
夜行云瞬间明白了。
赵四不是在找屠村的现场。
他是在用一种邪门的秘术,无差别地毯式搜索。任何接触过铁牌的人,哪怕只是短暂的停留,都会被这张网捕捉到。
好一个“幽都”!
难怪他们能将一个村子屠得干干净净,不留活口。在这种追踪术下,任何目击者都无所遁形。
夜行云眼中的杀意更浓。
那张黑色的蛛网,正在飞速靠近他们藏身的土坡。
玄影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别动。”夜行云低喝。
他看着那些黑线,其中最粗壮的一条,笔直地朝着自己而来。
阿缘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
她看到,那条黑线在距离夜行云三尺之外,忽然停住了。
它在空中盘旋,却又不敢靠近。
夜行云身上,有比它更纯粹、更霸道的杀气。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属于“修罗王爷”的煞气。
片刻后,那条黑线似乎确认了目标,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来路缩了回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乱葬岗入口处,赵四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豁然转身,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夜行云他们藏身的土坡。
被发现了!
“嗖!”
没有半句废话。
赵四手腕一抖,三枚乌黑的毒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成品字形射向土坡。
“玄影!”
夜行云爆喝一声,抱着阿缘向侧方翻滚而出。
“锵!”
玄影拔刀,刀光如一泓秋水,瞬间在空中划过三道弧线,精准地将三枚毒针尽数磕飞。
赵四一击不中,毫不恋战。
他转身就跑,眨眼间就窜入了密林深处。
“想走?”
夜行云冷笑一声,将阿缘往玄影怀里一塞。
“看好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阿缘被玄影稳稳接住,看着夜行云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玄影。
“那个……”她小声问,“宸王府还招厨子吗?”
玄影:“……”
……
密林中。
夜行云的速度提到了极致。
他穿梭在林间,双脚几乎不沾地面。
前方的赵四,身法同样诡异。他的身体总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树木间穿行,避开所有障碍。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就将玄影甩在了身后。
夜行云的心中,却并无焦躁。
他不远不近地吊着,观察着猎物的一切。
他要看的,是“幽都”的极限。
穿过密林,前方豁然开朗。
是一处悬崖。
悬崖下,是奔涌的江水。
赵四跑到悬崖边,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追来的夜行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凝重和一丝……兴奋的表情。
“宸王殿下。”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
夜行云停在十丈之外,手握“逆鳞”剑柄,眼神冰冷。
“你知道本王。”
“能破我‘千机引’,又能跟上我‘鬼影步’的人,整个大渊,屈指可数。”赵四缓缓说道,“而敢孤身一人追来的,只有修罗王爷,夜行云。”
他从腰间抽出一对分水刺。
“幽都,从不失手。”赵四的眼中,燃起疯狂的战意,“也从不留活口。”
“今天,本王就是来破你们规矩的。”
夜行云缓缓拔出“逆鳞”。
乌黑的剑身,在日光下不反光,反而像是在吞噬光线。
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王爷!”
玄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他怀里还抱着阿缘。
阿缘的小脸惨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
她死死地盯着悬崖边的赵四,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懵懂和算计之外的,名为“错乱”的情绪。
“怎么了?”夜行云头也不回,注意力依旧锁定在赵四身上。
“他的线……”阿缘的声音在发抖,几乎不成调。
“他身上……那条最大的黑线……”
“不是连着‘幽都’的!”
夜行云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听阿缘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出声:
“那条线……它连着京城!”
“连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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