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寒夜刚漫过戌时,浓黑的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
联盟议事厅的烛火还亮着,焰心微微颤动,映得案角堆起的符牌泛着冷润的光——黑檀木底座打磨得光滑,嵌着细碎的银纹,正是按夜叉符牌原样赶制的成品,指尖触上去还带着工匠未散尽的体温。
“夜枭”卫刚整理好的江南情报摊开在舆图旁,麻纸吸墨,墨迹未干的“影蚀土地已达三县”字样晕开浅浅的黑边,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
谢无妄正俯身标注南境防御工事的薄弱点,狼毫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遒劲的墨痕,“沙沙”声响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谁都知道,这是与“影”赛跑的部署,却没人料到,南方的刀锋会先一步抵到北境门前。
“八百里加急!帝都密报——!”
驿卒的嘶吼突然刺破夜雾,带着风雪的凛冽与奔马的喘息,从帅府外一路撞进来。守在门口的亲卫循声望去,只见一匹枣红马前腿一软,重重栽倒在雪地里,口吐白沫的马鼻蹭着冻土,雪沫混着马血溅了一地;马背上的驿卒像断线的风筝般滚落在地,粗布驿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满是擦伤,血痕混着雪水冻成暗红的冰碴。
他顾不上揉摔疼的膝盖,连滚带爬地扑向议事厅,怀中的青竹竹筒被死死按在胸口,仿佛那是救命的火种,封口的明黄蜡印沾着雪水与血渍,蜡纹被体温焐得微融,那是只有皇帝亲诏才会用的规制,此刻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
“将军!陛下……陛下斥联盟为‘国贼’!”驿卒撞进议事厅时,声音已哑得不成样,喉咙里像是卡着沙砾,竹筒“当啷”一声砸在青砖上,带着惯性滚到谢无妄脚边,发出沉闷的回响。
谢无妄弯腰拾起竹筒,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竹壁与微融的蜡印,就觉一股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像是沾了永巷的黑液。
他指尖用力,捻开脆硬的蜡封,抽出里面的明黄诏书——绫罗质地光滑,却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皇帝亲笔朱批的“逆贼谢无妄,拥兵自重,祸乱北境,着即剿除,以儆效尤”二十个字,字迹凌厉得几乎要戳破纸页,墨汁浓黑如铁,笔画间带着压抑的暴戾,比北境的寒风更刺骨。
一旁的赫连铁雄凑过来,粗粝的手指按在诏书上,看清内容后猛地攥紧了腰间的骨笛,指节泛白得几乎要裂开,骨笛与兽皮坎肩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眼底翻涌着怒火:“十万禁军?还有什么‘护国法师’?怕不是玄天教那群妖人的把戏!用皇帝的名义来打北境,真当我们是软柿子?”
苏晚夜正俯身查看驿卒带来的附加密报,那是张折叠了三层的桑皮纸,折痕处藏着暗桩用针尖刻的小字,需借着烛火仔细辨认。指尖突然顿住——小字虽浅,却字字清晰:“护国法师约三百人,玄衣覆面,衣料似浸过黑液,触之发黏;佩剑泛黑气,剑鞘刻扭曲太极纹。昨日校场演练,一剑劈断三寸玄铁,剑身无火星,反渗黑液,滴落在草上,草叶瞬间发黑枯萎。
宿营时不点篝火,帐篷外周洒黑灰,似与符牌纹路同源,夜有低吟声传出,非梵非道,听之令人心乱。”他抬头看向谢无妄,眼底满是凝重,声音压得极低:“是‘影’的力量,这些法师,恐怕不是寻常傀儡,是被‘影’深度侵蚀、能操控黑液的死士。”
议事厅的气氛瞬间凝固,只有烛火“噼啪”爆着火星,溅落在青砖上,转瞬熄灭。谢无妄将诏书重重按在舆图上,诏书上的明黄与舆图的玄黑形成刺眼的对比,他目光扫过南境的防线标记,声音沉得像冻住的冰河,不带一丝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城防营即刻加固南境雁门关、黑风口、乱石滩三道关隘,多埋火油桶与夜叉符牌,每隔三丈设一处点火暗桩——‘影’怕符火,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优势,绝不能浪费。”
夜色渐深,议事厅的人陆续散去,脚步声踏过积雪,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留苏晚夜独自整理案上的情报,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孤清而凝重。
她坐在烛火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规则碎片——那是北狄祭坛所得的“光”之残片,往日总泛着温润的凉意,像揣着一块冰玉,今夜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震颤起来,频率越来越快,带着一股急切的力道。
“嗡——”
碎片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苏晚夜连忙将它掏出来,掌心瞬间传来灼热的温度,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惊得手一抖,碎片却并未坠落,反而悬在半空,发出柔和却坚定的淡金色光芒,光芒穿透窗棂,像一道笔直的银箭,直直指向南方——不是十万禁军开拔的方向,而是绕过大军,精准地落在帝都深处,落在那条被封禁百年的永巷之上!
光芒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低语悄然传来,像有人贴在耳边呢喃,声音又细又软,却带着致命的诱惑与恶意,钻进脑海里挥之不去:“来……找我……碎片……合在一起……便可得永生……”苏晚夜猛地捂住耳朵,指节用力到发白,却挡不住那声音往脑子里钻,眼前甚至闪过永巷地底石匣的虚影——石匣是青黑色的巨石凿成,刻满了模糊的上古符文,缝隙中渗出的黑液像毒蛇般蜿蜒,顺着粗壮的玄铁锁链往上爬,锁链上还挂着风干的残骨。
“砰!”苏晚夜猛地抬手,将桌上的铜制烛台扫落在地,烛火“噗”地一声熄灭,火星在黑暗中跳跃了几下,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碎片的光芒也骤然减弱,重新落回他掌心,只是温度依旧灼热,仿佛还残留着永巷方向传来的召唤,灼烧着她的皮肤。窗外的朔风卷着雪粒,狠狠打在窗棂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叩门;而南方的夜空里,十万禁军的旌旗如乌云压境,“护国法师”周身的黑气像毒雾蔓延,正朝着北境缓缓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苏晚夜攥紧掌心的碎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碎片的棱角硌进掌心,渗出血珠,与碎片的灼热交织在一起。
她终于明白,夜叉说的“真正浩劫”从不是眼前的大军——大军只是“影”抛出的诱饵,是用来牵制北境联盟的幌子;永巷之下的封印,那蠢蠢欲动的“影”之核心,才是藏在战场之外的真正敌人。它在召唤“光”之碎片,在等着有人送上门,帮它彻底挣脱禁锢。
风暴,终是来了!
北境要面对的,不仅是十万铁骑与诡异法师的正面强攻,更是来自帝都深处,那道即将挣脱封印、吞噬一切的暗影,一场腹背受敌的死局,已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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