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帅府深处的密室,是苏晚夜专属的静修之地。石壁由千年寒铁混合糯米灰浆砌成,表面布满细密的冰裂纹,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不透一丝光亮与风声,连空气都带着凝固般的沉滞。案上仅燃着一盏幽蓝磷火灯,光晕柔和却冷冽,将密室映得如冰窖般肃静,灯芯跳动间,投在石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似有鬼魅蛰伏。
苏晚夜盘膝坐于墨色蒲团之上,双目轻阖,长发用一根玄铁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怀中的“光”之规则碎片不再是往日的温润微凉,而是如活物般带着节律的温热搏动,每一次起伏都与她的心跳精准同步,仿佛两颗心脏在胸腔里共振,传递着血脉相连的感应。
一股清凉却磅礴的力量,顺着碎片的搏动缓缓溢出,如春日解冻的溪流般渗入她的四肢百骸——经脉中滞涩之处被这股力量温柔冲刷,尽数贯通,带来酥麻的畅快感。
感知被无限放大,密室角落蜘蛛吐丝的轻响、远处厨房灶火跳跃的噼啪声、三里外士兵换岗时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甚至更远处流民安置点孩童梦中的呓语,都清晰得如在耳畔。
她沉浸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中,意识飘忽而轻盈,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闪现:训练场上士兵挥刀的残影、“夜枭”卫传回的密信墨迹、流民安置点升起的袅袅炊烟、龙脊山脉峰顶的积雪反光……每一幅画面都带着鲜活的温度,是北境难得的安稳气象。
就在此时,所有画面骤然定格,随即如被重锤击碎的铜镜般炸裂!无数银白碎片纷飞四溅,刺得人眼生疼,一道刺目的血色光柱毫无预兆地强行插入,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意识——那光柱自帝都方向冲天而起,粗逾十丈,红得发黑,似是由无尽鲜血与粘稠黑液交融而成,表面翻涌着细密的黑纹,像无数虫豸在疯狂蠕动,直刺云霄,将半边夜空染成诡异的猩红,连星月都被这血色吞噬。
光柱之中,无数扭曲的黑影在疯狂盘旋哀嚎,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有的拖着断裂的玄铁锁链,锁链上挂着风干的残骨;有的张着布满獠牙的巨口,滴落的黑液落在虚空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有的如黑雾凝聚成人形,却没有五官,只在胸口处有一团跳动的黑火。尖啸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冰面,钻入脑海,带着能腐蚀灵魂的邪恶与死寂,仿佛要将她的神智一同拖入无边深渊!
“呃——”苏晚夜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极致的惊惧而收缩成针,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蒲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后背的重衫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得如同拉风箱,喉咙里涌上淡淡的腥甜,指尖死死攥着怀中的规则碎片,指甲几乎要嵌进碎片的纹路里,掌心被硌得生疼,指节泛白如纸。碎片的搏动已恢复平稳,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与血色光柱同源的阴寒,顺着指尖爬进骨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回溯——是即将发生的未来碎片!
苏晚夜心头巨震,如遭重锤,瞬间明了:规则碎片与她的融合度,方才那一刻突破了某个临界值,碎片表面泛起的淡淡金纹顺着她的手腕爬上小臂,又悄然隐去,只留下一层细密的白霜。这股超越凡俗的力量,竟赋予了她窥探命运长河支流的能力——短暂预知。但这能力带着致命的危险,方才那股邪恶与死寂如同附骨之疽,险些将她的意识彻底吞噬,若不是碎片及时收敛力量,在她识海筑起一道金色屏障,她恐怕早已沦为意识的傀儡,永世沉沦。
她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掌心冰凉,却依旧能感受到碎片传递的微弱警示,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悸动感。血色光柱、扭曲黑影、帝都方向……这分明是永巷封印彻底崩碎,“影”之核心冲破禁锢、现世为祸的预兆!而这一天,似乎已近在眼前,快得让北境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密室里的磷火灯突然摇曳了一下,幽蓝的光晕黯淡了几分,石壁上的冰裂纹仿佛又深了些许。苏晚夜攥着规则碎片,指尖微微颤抖,眼底翻涌着惊惧与凝重——这场浩劫,比她预想的还要近,还要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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