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第一个回归的感觉。
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刺进肖飞的每一寸皮肤和骨头。咸涩的海水呛进他的喉咙和鼻腔,引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旋转的天空和拍打在脸上的灰白色泡沫。
他还活着。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特种兵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和恐惧,强迫这具饱受折磨的躯壳进入标准的生存评估程序:四肢还能动,无明显骨折,但肌肉像被撕裂般剧痛;体温正在被冰冷的海水迅速带走,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肺部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
正午的阳光透过蒸腾的水汽,毒辣地灼烤着他的皮肤。他正趴在一片狭窄的沙滩上,潮水一下下推着他的身体,如同玩弄一具浮木。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间挤出,他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湛蓝的海水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与同样湛蓝的天空缝合在一起,壮丽得令人绝望。身后,则是一片茂密得令人窒息的绿色丛林,高大的乔木、纠缠的藤蔓、奇形怪状的热带植物,构成了一道厚重的、充满未知的墙壁。不远处,飞机的银白色尾翼像一截被强行折断的巨兽骨骼,悲凉地斜插在远处的珊瑚礁中,几缕不祥的黑烟仍在顽强地升腾,为这片天堂般的美景标注了现实的残酷。
空难。荒岛。
两个字像冰锥一样钉进他的脑海,冰冷,坚硬,带着死亡的质感。
肖飞,这个曾在枪林弹雨和绝境任务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前特种部队成员,此刻清晰地意识到,他遇到了职业生涯中最漫长、最孤立无援的一次“任务”。
他挣扎着,试图完全站起来,但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险些再次跪倒。他低头看去,迷彩裤的膝盖处已经磨破,渗出的鲜血混着沙粒,黏糊糊的一片。他深吸一口气,忽略掉身体各处的抗议,终于稳稳地站住了。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开始系统地扫描这片沙滩。散落的行李箱裂开着,露出里面色彩鲜艳的衣物,像一些怪异的花朵。几本被海水泡得肿胀的书籍摊在沙子上。一些塑料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了。
不远处,一抹熟悉的宝蓝色,像一朵被遗弃在沙滩与海水交界线上的花,瘫软在那里,格外醒目。
是空乘制服。
心脏猛地一缩。不是为这特定的颜色,而是为这颜色所代表的——“其他人”。
他舔了舔干裂得快要出血的嘴唇,迈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昏迷的身影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柔软的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又被涌上的潮水悄然抹平。
距离在缩短。二十米,十米,五米……
他能看清那是一个女子,脸朝下趴在沙滩上,海水漫过她的小腿。她的头发散乱着,湿漉漉地贴在颈侧,但那身宝蓝色的制服套裙,依旧勾勒出职业的轮廓。
肖飞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蹲下身。他没有立刻移动她,而是先用手指探向她的颈侧。
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搏动,从指尖传来。
活着。
他小心地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一张苍白却依旧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正是记忆中那位笑容温婉、举止干练的空乘。她的额角有一块淤青,嘴唇失去了血色,但呼吸还算平稳。
“喂。能听见吗?”肖飞拍打着她的脸颊,声音因缺水而沙哑。
没有反应。
他不再犹豫,双手交叠,按上她的胸口,开始有节奏地按压。几下之后,女子猛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海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先是充满了茫然和恐惧,如同受惊的小鹿,视线没有焦点。几秒钟后,瞳孔才逐渐凝聚,对上了肖飞沉静而锐利的目光。
“我……我们……”她的声音虚弱而颤抖。
“飞机失事,我们可能在一个岛上。”肖飞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只是陈述事实,“能动吗?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
他的冷静像是有传染力,或者说,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自然而然地建立了起来。空乘——林薇,依言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浑身酸痛和额角的肿痛,似乎没有严重的伤势。
“我……我叫林薇。”她撑着沙地,试图坐起来,肖飞伸手扶了她一把。
“肖飞。”他报上名字,同时目光再次投向更远处的沙滩,“我们需要找到其他人,水和食物是优先项。”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身体微微一颤。更远处,沙滩上似乎还有其他的……人影。有的趴着一动不动,有的则在微弱地挣扎。
死亡的阴影和生命的顽强,在这片纯净的沙滩上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还能走吗?”肖飞问,他已经重新站直了身体,像一棵在狂风中依然挺立的树。
林薇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职业素养让她强行压下了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是乘务员,保障乘客安全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即使在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下。
“好。”肖飞的目光最后扫过林薇苍白但坚定的脸,“跟着我,保持警惕。”
他没有多说,转身,朝着最近的一个正在挣扎的身影走去。他的背影宽阔,步伐稳定,在这片充斥着绝望和混乱的沙滩上,莫名地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
林薇深吸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挣扎着站起,跟上了那个背影。
生存的序幕,由这一刻,正式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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