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料仓库的日子按部就班,灰尘、铁锈和重复的劳动构成了主旋律。但林爱国的眼睛和脑子却没闲着。
他注意到,仓库里和厂区搬运重物,主要用两种车:一种是靠人拉的平板车,笨重;另一种是带两个小转向轮和两个承重轮的手动液压搬运车,工人们叫它“地牛”。这“地牛”比平板车灵活,能稍微抬升重物,但问题也很明显——转向轮是固定的,拐弯时全靠蛮力硬别,不仅费力,轮轴和连接处磨损得特别快,仓库角落里就堆着好几台轮子变形或转向机构碎裂的报废“地牛”。
林爱国观察工人使用,自己也试着推拉了几次。问题出在转向机构上,简单的轴套结构缺乏润滑且易进灰尘,承重轮材质也不耐磨。改进思路在他脑中逐渐成形:能不能用废料仓库里那些报废轴承,改造一个带简易轴承的转向轴?再给承重轮加个可更换的耐磨套?
他把这个想法先压在心底,没有立刻说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清点任务,积累信任。但手痒,总想做点什么。
周末休息,他没去街道,也没在四合院多待。跟吴师傅打了声招呼,说想再看看那些报废的“地牛”零件,学习学习。吴师傅挥挥手,算是同意。
林爱国从废铁堆里,找出一个转向机构相对完整、只是轴套磨损过度的旧“地牛”头,又淘换到两个尺寸合适、虽然旧但还能转的滚珠轴承,以及几块厚薄不一的铁板和一根结实的钢棍。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废品”,他用自己那点微薄的临时工工资,按废铁价象征性地付了点钱(走正规手续,有赵大勇不情不愿开的条子),把东西绑在借来的板车上,拉回了四合院。
破耳房成了临时车间。炉火熊熊,简易台钳咬住工件,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再次响起。这次动静比做炉子时大多了,引来不少侧目。阎埠贵又想来“关心”,被林爱国以“帮厂里修点废件练手”为由挡了回去。傻柱倒是兴致勃勃来看过一次,见是一堆铁疙瘩,嘟囔两句“你小子就爱捣鼓这些”就走了。
林爱国全心投入。他先把旧转向轴拆解,仔细打磨掉毛刺和锈迹,测量尺寸。然后比划着轴承和铁板,构思加固和安装方式。没有电焊,只能用铆接和螺栓固定,这对精度和力气要求更高。他做得极有耐心,反复比对,一点点修正。
就在他沉浸于手工制造的专注中时,许大茂又像嗅到腥味的猫一样溜达来了。
这次他没空手,拎着个鼓鼓囊囊的旧麻袋。“爱国,忙着呢?”许大茂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爱国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把汗:“许哥,这是?”
“好事儿!”许大茂打开麻袋,里面是十几件灰扑扑、沾着油污的旧工装,还有一堆线手套,大多破了洞。“厂里定期处理报废的劳保用品,这些工作服和手套,就是磨破了、洗不净油污了,按规定要回收销毁。我托人截下来一点。”他拿起一件工装抖了抖,“你看,布料厚实着呢!就是脏点破点。洗洗,缝补一下,在鸽市上,抢手得很!特别是那些进城找活干的盲流,就图个便宜结实!”
他又压低声音:“这个稳当!不涉及器械零件,就是旧衣服。你嫂子在家没事,洗洗补补的活她能干。你呢,就负责看看,哪些破得太厉害没法补的挑出来,能补的给归归类。本钱我出,洗补你嫂子干,卖出去,咱们还是……你三我七!怎么样?这总没风险了吧?” 他这次学乖了,把娄晓娥拉进来,显得更“家庭化”,也降低了林爱国技术上的门槛。
林爱国看着那堆散发着机油和汗味旧衣服,心里快速权衡。这事儿确实比倒腾工具零件风险小,但也更琐碎,利润空间恐怕也有限。不过,一直完全拒绝许大茂,可能会让他转向别的算计,甚至心生怨恨。适当接触,既能稳住他,也能透过他了解一些厂里灰色地带的动向。
他脸上露出犹豫和些许兴趣:“旧衣服啊……洗补是没问题。就是这味道……还有,补得太明显,怕不好卖吧?”
许大茂见他没一口回绝,立刻来了精神:“味道好办,多用碱水泡泡!补丁嘛,现在谁家衣服没补丁?结实就行!你放心,销路哥有把握!先少拿点试试水,就算赔了也不心疼!”
林爱国想了想,点点头:“那……行吧,许哥。我就帮着看看,挑挑。洗补的活儿,主要还得靠嫂子。”
“这就对了嘛!”许大茂大喜,觉得自己终于撬开了林爱国的口子,“那就这么说定了!这袋先放你这,你看看,能补的放一边,实在不行的扔出来。明天我让你嫂子来取!” 他仿佛已经看到钞票在招手,哼着小曲走了。
林爱国摇摇头,继续摆弄他的“地牛”转向轴。对于许大茂,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可用,但绝不可信,更不能深绑。
几天后,林爱国利用晚上时间,终于把那套转向机构改造完成。旧的轴套被替换成加固的铁板夹持的轴承,转向灵活度大大增加,虽然还是粗糙,但比原装货强多了。他还用一块废轮胎皮,裁剪后固定在一个废旧轮毂上,做了个简易的耐磨轮套模型。整个改良部件看起来依旧粗糙,但核心思路已经实现。
他没急着献宝,而是把东西拆开,零件藏好,图纸(用烧过的树枝画在旧报纸背面)记在脑子里。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林爱国打完饭,习惯性地把挎包(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用来装饭盒和私人物品)放在脚边。吃完饭去洗饭盒,回来时却发现挎包的位置好像被人动过。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包,仔细看了看,拉链的齿似乎有细微的错位——他有个习惯,拉链头总会拉到某个特定齿的位置。
有人翻过他的包。
包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就是饭盒、筷子、一块手帕,还有半截铅笔和几张用来打草稿的废纸。纸上是他随手画的些零件结构和力学示意图,很潦草,外人根本看不懂。
谁会翻他的包?李建国憨厚,没这心眼。吴师傅不屑于干这个。最大的嫌疑,就是赵大勇。这几天赵大勇总是有意无意靠近他干活的地方,眼神飘忽。
下午干活时,林爱国特意留意赵大勇。果然,趁他和李建国去仓库深处搬东西时,赵大勇踱步到他们放水杯和外套的角落,假装整理账本,手却快速地在林爱国挂在墙上的外套口袋里摸了一把。
口袋里只有那副苏青禾送的手套。
赵大勇摸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烦躁。
林爱国在货架缝隙里冷冷地看着,没有出声。心里对赵大勇的警惕提到了最高。这家伙,到底想找什么?把柄?还是想摸清自己的底细,去邀功请赏?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干活。但心里已经决定,以后重要的东西,绝不离身,草图也只在心里打腹稿。
下班后,吴师傅难得地叫住了他:“林爱国,你过来。”
林爱国跟着吴师傅走到仓库外面僻静处。吴师傅掏出烟,看了他一眼:“不抽?好习惯。”他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望着远处车间冒出的烟雾。
“王股长今天问我了。”吴师傅吐了个烟圈,语气平淡,“问你这几天表现,还有……是不是心思活,老琢磨些工作以外的事。”
林爱国心里一紧,面色不变:“吴师傅,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那倒没有。”吴师傅摇摇头,“你干活踏实,眼力也有。就是……有人跟他提了,说年轻人,又是借调的,应该本分点,别老想着表现,搞些歪门邪道。”他顿了顿,“我没说是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厂子里,有时候,做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林爱国瞬间明白了。是易中海,还是赵大勇?或者他们都有份?这提醒来得及时,也让他感念吴师傅这份不动声色的回护。
“谢谢吴师傅,我明白了。”林爱国诚恳地说,“我就是觉得有些工具不好用,瞎琢磨了一下,以后不会了。”
“琢磨不是坏事。”吴师傅难得地多说了一句,“但得分时候,分方式。你那改‘地牛’的东西,弄好了?”
林爱国一惊,没想到吴师傅注意到了。
“弄了个粗糙的,不知道成不成。”林爱国老实回答。
“拿给我看看。”吴师傅掐灭烟头,“别声张。”
林爱国从藏匿处拿出那几个改造好的零件。吴师傅接过去,蹲在地上,用手拨弄着轴承,又看了看那个轮胎皮轮套,反复看了几分钟。
“有点意思。”吴师傅站起来,把零件还给林爱国,“先收好。图纸有吗?”
“画了点,在脑子里。”林爱国说。
“画出来。简单点,能看懂就行。”吴师傅说,“过两天,机修的老陈可能要来拉那批‘能用’的零件,我给他看看。成了,算你的点子;不成,就当没这回事。”
林爱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吴师傅,谢谢您!”
“谢什么,赶紧下班。”吴师傅摆摆手,转身走了,背影依旧有些佝偻,但步伐沉稳。
林爱国看着手里的零件,又想起被翻动的挎包和外套,还有那不知来自何处的“提醒”。
工厂这片水,果然深得很。有赵大勇这种暗处使绊子的,有易中海那种道貌岸然施加影响的,但也有吴师傅、陈师傅这样真正看重技术、惜才护犊的老工人。
他把零件仔细包好。改良“地牛”的事,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以合理方式展现价值、却又不会太过惹眼的契机。
就看吴师傅和陈师傅,能不能顶住那些无形的压力了。
他背起帆布包,走出仓库。夕阳把厂房的影子拉得很长。
刚出厂门没多远,就看到妹妹林小丫低着头,站在路边一棵槐树下,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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