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门口,许大茂推着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一副干部派头。看到林爱国出来,他立刻堆起笑容迎上来。
“爱国!第一天感觉咋样?累坏了吧?”许大茂热情地递过来一根“大前门”。
林爱国摆手:“谢了许哥,不会。还行,不累。”
“年轻就是好!”许大茂自己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然后压低声音,眼神往旁边瞟了瞟,示意林爱国走到人少点的墙根下。
“兄弟,哥找你有好事儿。”许大茂声音压得更低,“厂里行政科最近要处理一批废旧办公桌椅,还有一批说是‘报废’的旧工具,什么钳子、扳手、螺丝刀之类的,有些就是旧了点,根本没坏。处理价,低到你不敢想!”
他观察着林爱国的表情,继续蛊惑:“哥在宣传科,跟行政科管这事的人熟。咱们可以把这个‘处理’权拿下来一部分。你呢,就负责看看哪些能修,哪些能拆了用零件。修好的桌椅,翻新一下,卖到信托商店或者鸽市,绝对有赚头!工具就更不用说了,好出手!本钱哥来出,你出技术,利润咱们……四六分!你四,哥六!怎么样?” 他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仿佛给了天大的优惠。
林爱国心里冷笑。许大茂这算盘打得,比阎埠贵还响。出点关系(还不一定多硬),就想拿大头,风险(挪用或倒卖公家处理物资)却可能两人一起担。修旧家具需要木工工具和材料,他现在根本没有,而且这动静太大,容易惹眼。
“许哥,”林爱国露出为难又感激的表情,“您这么照顾我,我心里真过意不去。可这事儿……我真干不了。”
“为啥?”许大茂眉头一皱。
“第一,我刚进厂,脚跟都没站稳,就掺和这些事,万一让人知道,王股长那边我没法交代,街道李主任脸上也难看。第二,修桌椅那是木工活,我完全不懂,就会敲敲铁皮。那些旧工具,我也不懂行啊,万一买到彻底不能用的,不是坑了您吗?” 林爱国说得情真意切,合情合理,“许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钱,我怕是有心无力,别耽误了您发财。”
许大茂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林爱国说的确实是实际问题。他有些不甘心:“那……你看看也不行?就帮忙掌掌眼?”
“许哥,不是我不帮。我刚来,啥也不懂,乱说话反而可能坏了您的事。”林爱国态度诚恳,但拒绝得坚决,“这样,等我在厂里时间长了,混熟点,到时候您要有啥活,我能帮肯定帮。”
话说到这份上,许大茂也不好再强求,心里骂了句“小滑头”,脸上却还得保持笑容:“行,兄弟考虑得周全!那就以后再说!反正有啥好事,哥肯定想着你!走,一起回去?”
“许哥您骑车快,先走吧,我跟李建国一起走就行。”林爱国指了指不远处等着的李建国。
“成,那我先走了!”许大茂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背影透着点悻悻。
回去的路上,李建国憨憨地问:“爱国,那是你亲戚?干部吧?自行车真漂亮。”
“一个院的邻居,在宣传科。”林爱国简单解释。
“哦。”李建国似懂非懂,也没多问。
第二天上班,林爱国特意早到了一会儿,把那个齿轮组又擦拭了一下。吴师傅来后,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手上带着洗不净油污、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师傅跟着吴师傅走了进来。
“老陈,就这玩意儿,你看看。”吴师傅指了指齿轮组。
陈师傅蹲下身,没用手直接摸,从兜里掏出个旧放大镜,又拿出一小块砂布,在齿轮侧面不太关键的地方轻轻磨了两下,露出一点金属本色。他仔细看了齿形、磨损痕迹,又用手掂了掂分量,甚至还凑近闻了闻锈味。
“嘿!”陈师傅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老吴,你从哪个犄角旮旯刨出来的?这是c620车床老型号的备用齿轮组,停产好些年了!锈成这样……但看这齿,没怎么受力打过,就是放久了。好好除锈清洗,上油,给那些老机器当备用,说不定关键时刻能顶大用!”他看向吴师傅,“谁翻出来的?眼力可以啊,这埋在废铁堆里,跟废铁没两样。”
吴师傅朝正在角落整理废旧电线的林爱国努了努嘴:“喏,新来的借调小子,林爱国。他说从旧书上看的。”
陈师傅惊讶地看向林爱国,上下打量:“小子,多大了?以前摸过机器?”
林爱国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恭敬地回答:“陈师傅,十八了。没摸过真机器,就在旧书上看过点图。”
“光看图就能认出来?”陈师傅不太信,“这书可够老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陈师傅。”林爱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看它形状规整,不像普通废铁,就拿出来问问吴师傅。”
陈师傅看看他,又看看齿轮组,点点头:“不管咋说,是颗好苗子。眼力见儿不错。老吴,这人你得看好了,别在废料堆埋没了。”他开了句玩笑,拿着齿轮组走了,“我拿回车间试试处理一下。”
等陈师傅走远,吴师傅破天荒地主动对林爱国说了句话:“干你的活。”语气依旧平淡,但看林爱国的眼神,明显和昨天不一样了。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在后勤处小范围传开了。连王股长都听说了,下午过来转悠的时候,特意看了林爱国几眼,没说什么,但点了点头。
保管员赵大勇的态度也变了。之前是懒散加轻视,现在多了点探究和刻意的热情。趁林爱国去库房角落找东西的时候,他凑了过来,递过一根“经济”烟。
“爱国兄弟,抽一根?”
“谢了赵哥,不会。”林爱国摆手。
“不抽好,省钱。”赵大勇自己点上,吐了口烟,状似随意地问,“兄弟,听说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不容易啊。”
林爱国心里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嗯,自己过,习惯了。”
“有手艺好啊,到哪儿都吃香。”赵大勇恭维一句,话锋一转,“我看你懂这些零件,以前跟人学过?还是家里有长辈干这个?”
来了,探底细。林爱国早已打好腹稿:“没人教,就是自己瞎喜欢。在街道仓库干活,总能碰到些破机器零件,好奇,就找了点旧书看,照猫画虎。”
“自学成才!厉害!”赵大勇竖起大拇指,眼里却闪过一丝不信,但也没再追问,转而压低声音,“兄弟,我看你跟许放映员挺熟?他那人,路子广,跟他处好了,没坏处。不过……也得留个心眼,他精着呢。” 看似提醒,实则是想套更多关系信息。
“就是一个院的邻居,不太熟。”林爱国含糊过去,“赵哥,那边还有一堆要清,我先干活了。”
“哎,你忙你忙!”赵大勇看着林爱国的背影,眯了眯眼,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
晚上回到四合院,林爱国刚进屋生起火,傻柱就端着个大海碗过来了,里面是满满一碗油汪汪的猪肉白菜炖粉条,上面还盖着两个白面馒头。
“赶紧趁热吃!”傻柱把碗往桌上一墩,“今天厂里会餐,剩的!我跟你说,你白天那事儿,我在食堂都听说了!机修车间陈秃子……呃,陈师傅,那可是厂里技术大拿之一,脾气怪着呢,能让他说句‘眼力不错’,你小子算是露脸了!”
林爱国也没客气,接过馒头:“柱子哥,没那么玄乎,就是碰巧了。”
“碰巧也得有本事才能碰上!”傻柱在他对面坐下,压低声音,“不过爱国,你得小心点那个赵大勇。”
“赵保管?”
“对,就是他。”傻柱撇撇嘴,“那小子,是后勤处一个副科长的远房亲戚,屁本事没有,就会溜须拍马,占公家便宜。他找你套近乎,准没憋好屁!估计是看你有点门道,想从你这捞好处,或者把你当枪使。离他远点!”
“我知道了,谢谢柱子哥。”林爱国记在心里。工厂的人际关系,果然比四合院更复杂,利益牵扯也更深。
深夜,林爱国戴上耳机,打开收音机。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和天线(一段藏在房梁上的细铜丝)改良,接收效果更稳定了。他仔细搜寻着频道。
除了常规新闻,在一个较弱的短波频率上,他偶然听到一段关于“群众性技术革新运动”的讨论,里面提到一些工厂鼓励工人提出小改小革,哪怕只是改进一个工具、优化一个操作步骤,只要有效果,都可能获得表彰和奖励。
林爱国心中一动。结合白天在废料仓库的见闻,还有陈师傅、吴师傅这些老技工对技术的看重,一个想法逐渐清晰。
直接拿出跨时代的技术是找死,但结合现有条件,进行一些“合理”的、能提高效率或节省成本的小改进,是否可行?这既能展现价值,又不会太出格。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废料仓库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各种零件、工具,还有轧钢厂车间里那些老旧的机器。哪些地方可以优化?哪些工具可以改进?
想着想着,他慢慢睡着了。梦里,似乎有钢铁的洪流和齿轮的转动声。
而此刻,中院易中海家。
易中海抽着烟,对一大妈说:“听说林爱国在厂里,头一天就认出了个有用的旧零件,机修的老陈都夸了。”
一大妈有些惊讶:“真的?那孩子……还真有点本事?”
“有本事?”易中海哼了一声,“是太有本事了。才十八,没师傅教,就凭看旧书?你信吗?我看这小子,身上秘密不少。他越是冒尖,越得看着点。不能让他就这么顺顺当当在厂里立住脚。”
“你想干嘛?”一大妈担心地问。
“我能干嘛?”易中海磕了磕烟灰,“厂子里,讲究的是资历,是关系,是规矩。他一个借调的临时工,再能,也得有人用才行。王股长那人,最讲规矩,也最讨厌不安分……”
他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冷意,却让一大妈打了个寒颤。
西南角的破耳房里,炉火渐熄。工厂的第一缕波澜,已经悄然溅起,而四合院的阴影,也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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