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那短短几十秒的广播,像颗小石子,在南锣鼓巷95号院这潭水里激起的涟漪,可比在轧钢厂大得多。
林爱国傍晚刚推着那辆修好、加了简易轴承转向的旧板车(从废料堆里拼凑的,准备用来拉东西)进院,前院浇花的阎埠贵就“哎哟”一声,放下水壶,小跑着迎上来,脸上堆的笑比菊花开得还灿烂。
“爱国!回来啦?辛苦辛苦!”阎埠贵眼睛往板车上瞟,看到除了几块废铁皮没啥值钱东西,略微失望,但马上又热切起来,“中午厂里广播我可听见了!‘后勤处仓库小组’!提合理化建议受表扬了!了不得啊爱国!你这可是给咱们全院争光啊!”
他声音不小,刻意让中院后院都能听见。“要我说,咱们院年轻一辈,就数你有出息!踏实肯干,还有脑子!比那些……”他话说到一半,瞥了眼中院方向,意有所指地住了嘴。
林爱国停下板车,客气但疏离地说:“阎老师过奖了,都是组织培养,老师傅指导。”
“谦虚!太谦虚了!”阎埠贵搓着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个……爱国啊,你看,你这又是改进‘地牛’,又是搞新扳手,都是技术活!三大爷家解成、解旷,别的不行,力气有,给你打个下手,跑个腿总行吧?让他们跟你学学,见见世面,免得在家闲出毛病来!你放心,不用你开工资,管顿饭就行!”
又是这一套。林爱国心里腻味,面上却露出为难:“阎老师,真不是我不帮忙。厂里有规定,仓库重地,闲人免进。我都是借调的,哪敢带人进去?再说,我那都是瞎琢磨,自己还没弄明白呢,哪敢教人?别误了解成哥他们。”
阎埠贵脸色顿时像霜打的茄子,悻悻道:“也是,也是……规矩要紧。”他看了看板车上的铁皮,眼珠一转,“那……你这改进工具,是不是得用不少材料?三大爷认识收废品的,价钱公道……”
“谢了阎老师,厂里废料够用。”林爱国再次堵死,推着板车往后院走。
身后传来阎埠贵不大不小的嘀咕:“哎,现在年轻人,本事大了,眼里就没老人喽……”
林爱国只当没听见。回到耳房,他把铁皮卸下来,这些是准备用来试验做几个不同尺寸增力套筒的。刚坐下歇口气,门被敲响了,是傻柱,端着个大海碗,里面是油亮亮的红烧肉炖土豆,香气扑鼻。
“赶紧的,趁热!”傻柱把碗往桌上一墩,自己拉了破凳子坐下,“今儿这肉烧得好!专门给你留的!广播听见了吧?哥哥我都跟着脸上有光!看谁还敢瞎哔哔!”他一脸得意,仿佛受表扬的是他自己。
“柱子哥,又让你破费。”林爱国心里暖和,没推辞。
“破费啥?食堂的!”傻柱挥挥手,随即压低声音,脸上笑容收了收,“不过爱国,哥得提醒你,树大招风。我今儿在食堂,听见有人嚼舌头了。”
“嚼什么?”
“还能嚼啥?说你一个借调的,不好好清点物资,整天琢磨这些‘奇技淫巧’,是心思没用在正道上。还说……你搞这些,是不是想踩着老师傅往上爬?”傻柱皱着眉,“我听着那话音,像是易中海那老东西带的头!他在他们车间人缘广,不少老工人都信他的。”
林爱国夹肉的筷子顿了顿。果然,易中海开始从“反映情况”转为“舆论攻势”了。这招更阴险,不易抓把柄,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败坏他的名声,尤其容易挑起那些思想保守、看重资历的老工人的反感。
“我知道了,柱子哥。”林爱国点点头,“清者自清。”
“清个屁!”傻柱急了,“那老东西坏得很!嘴上全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他就是看不得你好!你得防着点!还有,赵大勇那孙子,今天下午在仓库,是不是又找你茬了?”
林爱国想起下午赵大勇故意把一堆最脏最锈、混杂着污泥的废铁分给他和李建国清理,美其名曰“考验眼力”。他和李建国默默干了,没抱怨。“一点小事,我能应付。”
“你能应付个球!那王八蛋就是狗腿子!”傻柱忿忿,“要不……我找机会揍他一顿?给他长点记性!”
“千万别!”林爱国连忙制止,“柱子哥,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落人口实。我现在刚有点起色,不能授人以柄。”
傻柱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反正你小心点,有啥事一定跟哥说!”
送走傻柱,林爱国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心里却沉甸甸的。美味的肉,抵消不了即将到来的麻烦。易中海的舆论,赵大勇的小动作,都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暗流果然变成了明面上的阻碍。
赵大勇变着法儿给林爱国和李建国安排最累、最脏、最没技术含量的活,比如清理仓库后面堆积多年的污泥沟,搬运那些最沉重且形状不规则的大型废件。美其名曰“锻炼新人”、“清理卫生死角”。吴师傅皱了几次眉,但赵大勇拿着孙副科长的鸡毛当令箭,说是“优化工作安排”,吴师傅也不好硬顶。
林爱国一声不吭,全都接下,干得比谁都认真。污泥沟恶臭扑鼻,他和李建国一锹一锹挖,弄得浑身脏污。搬重物时,他注意发力技巧,从不蛮干,还提醒李建国注意安全。他的沉默和坚韧,反倒让仓库里其他一些老师傅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小伙子,不娇气,是块干活的料。
但易中海那边的“舆论”似乎开始发酵。偶尔有别的车间来领料的老工人,看到林爱国,眼神会有些异样,交头接耳几句。有两次,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对吴师傅说:“老吴,你们这借调的小年轻,挺能折腾啊?心思活泛是好事,可别把根子忘了,咱们工人,说到底还是得靠手艺,靠实干。”
吴师傅只是嗯一声,不多解释。
林爱国依旧沉默。他白天拼命干活,晚上则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收音机终于在一个深夜调试成功,能清晰收听到好几个电台了。他小心翼翼地戴着耳机,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外界信息。国家建设的步伐、工业领域的动态、甚至一些政策风向的微妙变化,都成了他分析和判断的依据。
同时,他用厂里奖励的两张工业券和一点奖金(很少),加上自己攒的钱,通过许大茂的渠道(这次非常小心),换到了一个旧但完好的小号台虎钳和几把像样的二手锉刀、钢锯。工具升级,让他加工零件的精度和效率大大提高。他开始利用废料,尝试制作更复杂的模型,甚至偷偷测绘仓库里一些报废机器的简单部件,加深理解。
这天,李建国悄悄跟他说:“爱国,我听说……好像有人提议,要把咱们借调的人重新分配岗位。说是……要人尽其才。”他脸上满是担忧。
林爱国心里一凛。来了,更狠的招数。把他调离能接触广泛物料、相对自由且有吴师傅庇护的仓库,扔到某个枯燥单一的体力岗位上去,彻底边缘化。
“听谁说的?”林爱国问。
“保管室那边……赵大勇跟人聊天时漏的嘴。”李建国老实回答。
林爱国点点头,没再多问。他走到仓库角落,看着那堆自己利用业余时间画出的、关于厂里几种常见设备小毛病的分析和改进思路的草稿,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记录着关键政策信息和行业动态的纸条。
光被动防守不行了。得主动做点什么,展现一些……他们无法忽视,却又难以打压的价值。
他找到正在核对账目的吴师傅,低声说:“吴师傅,我最近琢磨咱们厂里一些设备的小毛病,有些粗浅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和陈师傅帮忙看看,指条明路?不搞小发明,就是……一点分析和建议。”
吴师傅抬起头,看着他布满血丝但眼神清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晚上下班,老地方。”
林爱国知道,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不仅要破局,还要为自己赢得更大的空间。
他回到自己的角落,拿起一把锉刀,对着一个粗糙的零件,用力地锉了下去。金属碎屑纷飞,在从高窗射入的光柱中,像一场沉默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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