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吞没白城,夜空猩红,热浪扭曲街巷,哀嚎不绝。
危急时分,天际传来清越长鸣。
一只巨大的天鹅虚影掠过城头,羽翼挥洒间寒风骤起,鹅毛大雪裹挟灵力倾泻而下。
白雪化成少女,一袭素衣凌空而立,面容沉静,昔日烂漫已悄然殆尽,此时满眼冷冽。
她双臂如天鹅展翅般优雅舒展,远处河水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清澈水链环绕城池,精准扑向火场。
“散。”她唇齿轻启,声音空灵却含力量。
水流过处,烈焰如遇克星,嘶吼着退散。
她没有多余动作,每一个手势都精准高效。
途经此城,得知姐姐的家国蒙难,她便出手。
无邪如闪电撞入火场,浓烟刺鼻,他系上湿布捂住嘴鼻,目光锁定偏房,冲破阻碍,赫然见血泊中的老将军。
“撑住!”低喝一声,他用湿透的布衫包裹秦国公,背起逆着火海冲出,身姿果决。
与空中白雪目光交汇一瞬,彼此心意即通。
白雪落地化成原形天鹅,无邪背着人跳到她身上。
白雪带他离开此地,往北燕的方向,边道:“北燕如今陷入内乱,而又遇天灾干旱,导致不少人自身难保,这又如何有力气扞卫国土。
我们这一路走来,见到不少人饿死,为一点粮食水源大大出手,亲人间自相残杀,甚至易子而食。
皇帝不管事,朝廷各分派,闻人相爷一人施救难民,是远远不够。虽往日有恩怨,灾难当头,理应公事先了,我觉得,我们可助他一臂之力……”
无邪从未想过她要帮北燕,以为在两国交战,白雪会义无反顾选择南梁,还曾担忧此事让二人吵起,然后分开。
生为北燕人,他更不希望战火纷飞,点头微哽道:“白雪,谢谢你……”
南梁国都,皇宫深处,夜色浓重。
寝宫内药香弥漫,盛武帝倚在榻上,面色蜡黄,由内侍监孙阳小心伺候着汤药。
他近日忧思过甚,旧疾复发,咳喘不止。
突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禁卫军浑身烟尘,踉跄扑入,跪地颤声禀报:“陛下!白城急报!……白城突发大火,据逃出的士兵说,秦国公遇刺……殉国了!”
“什么?”
盛武帝猛地坐起,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孙阳连忙扶住。
秦国公自小跟随他赴战场,早已情同左右手,“遭何人所刺,给朕速查!”
“是!”
砰的一声,药碗碎裂在地,打翻的褐色药汁浸染了锦绣地毯。
未等盛武帝缓过气,又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疾奔入内,嘶哑道:
“陛下!西凌边境八百里加急!西凌帝……他们背信弃义,反咬一口,诬我国借粮为虚,实为挑衅,已悍然起兵,犯我边境!”
孙阳接过染血的密信,颤抖着呈上。
盛武帝展开一看,正是被困西凌宋相的字迹血书,详述如何被西凌设计构陷,如何被扣上莫须有罪名,西凌如何借此由头,大军压境。
“噗——”
盛武帝急怒攻心,一口老血染红前襟。他目眦欲裂,手臂一扫,将案上奏折、茶具尽数掀飞。
“贼子!朕往日待他们不薄!两国夹击,秦国公殉国……天欲亡朕江山?如今,竟无人可用,无人可用啊!”
殿内一片死寂,孙阳与宫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陛下,保重龙体。”
一道清朗难掩疲惫的声音响起。
霍元卿快步走入,他显然也闻讯赶来,衣冠微乱。
他冷静地指挥孙阳速传郭太医,后俯身拾起那封染血的密信,快速览毕,指尖微微颤抖。
心中巨浪滔天,他避世已久,只求身边人安宁,为何纷争总不休?
母亲离开这里,父皇在他出征平乱时崩逝,如今清禾昏迷未醒……
他若再卷入这沙场杀伐,是否连这最后的温暖也要失去?
想起过往失去至亲的痛苦,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他本已决意远离朝堂,只守着心爱之人平安度日,此生便足矣。
但抬首,见盛武帝灰败的面孔,听到宫外隐约传来的恐慌喧嚣,再看手中信上国难当头,如血般刺目。
不能再退了,一个声音在他心头响起。
国若倾覆,焉有家存?
清禾若醒,也定不愿见山河破碎,百姓流离。
当下身为准驸马,曾经战神之荣,此刻岂能退缩?
这里,亦有他需守护之人。
思绪一定,他眼中似乎有什么褪去,化为坚毅。
他撩袍跪地,斩钉截铁道:“陛下,西凌背信,国难当头,臣愿请战,率兵迎战西凌之敌。”
盛武帝怔住,他暗里命人细查过楚王,看着眼前因丧父之痛消沉多年、不愿沾染兵权的楚王,此时神色如磐石。
他浑浊的眼底滚下泪来,既是欣慰,又是心痛:“霍元卿……你、你可知此去凶险?”
“臣明白,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臣乃南梁准驸马,护国即是护家。臣愿以此身,护山河,望陛下,准允臣调用兵权。”
盛武帝紧握他手,老泪纵横:“好!好!朕准奏,朕等你凯旋,待你得胜还朝,朕亲自主婚,普天同庆。”
翌日清晨,城门之外,寒风刺骨。
“陛下,保重。”
“什么?该唤父皇了!”
霍元卿心中一喜,拱手道:“父皇,儿臣定不负所望。”
盛武帝强撑病体,亲自为霍元卿饯行。
三军肃立,甲胄森然。
霍元卿白发往上梳得一丝不苟,由银白玉冠紧箍,手执银枪,端立白马,回望巍峨皇城宫阙深处,将万般牵挂压入心底,默默暗道:“等我归来。”
随即勒转马头,挥鞭策马,身影汇入铁流,奔向平西之路。
两日后。
寝殿内。
绣床上,昏迷多日的沈清禾,眼睫剧烈颤动,终于挣脱漫长梦魇的纠缠,缓缓睁眼。
意识逐渐清明,体内薄弱的灵力开始缓慢流转。
“父皇,皇兄,元卿……”轻声呼唤。
“姐姐!”龙小洁疾步闯入,面覆寒霜,“你既醒了,速随我回东海!”
沈清禾茫然,“小洁?何事急切?”
龙小洁紧抓沈清禾的手,脸上无多少喜色,反而满是焦急与不满。
“姐姐,你昏睡这些时日,可知发生了多少事?那个凡人,他竟然跑去打仗,真是自不量力。”
龙小洁语速极快,“我来就是告诉你,不准嫁给他,父王已经知道此事,勃然大怒,命我即刻带你回龙宫。”
沈清禾刚醒,心神尚虚,闻言怔然:“小洁,你说什么?元卿他……”
“我说,不准你嫁给凡人。”龙小洁跺脚,全然反对姐姐的婚事,“凡夫俗子,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寿命不过匆匆数十载,转眼红颜枯骨。
届时衰老病死,留你孤零守寡千年,若再有个半人半龙的孩子,……后果如何你想,姐姐,你醒醒吧,仙凡有别,这桩姻缘本就是错。”
她不由分说,用力拉起沈清禾:“快跟我回龙宫,父王还在东海等着呢。你必须回去说清楚,断了这孽缘,这人间,这南梁公主,没什么可留恋。”
沈清禾手腕被小洁攥得生疼,望着窗外的天光,脑中一片混乱。
他去了战场?可有危险?
龙王知道了?要她回去?
一边血脉亲缘与龙宫规条,一边刚刚苏醒、亟待确认的挚爱与凡间牵挂。
是顺从妹妹回归龙宫,斩断情丝,还是违逆至亲,去寻为她奔赴沙场的元卿,心底混沌已如潮水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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