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浪潮般涌动,几乎要把这狭窄的矿坑口给掀翻了。
赵国栋坐在驾驶室里,手心里全是汗,那是因为过度紧张后的虚脱。
他摸了摸那根带着余温的操作杆,像是摸着自家刚出生的胖儿子,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的宠溺。
这玩意儿,真他娘的带劲!比骑最烈的马还爽!
刘翻译的脸已经不仅仅是猪肝色了,现在透着一股死灰。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汗,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田中。
他刚才可是把话说满了,这台红星厂的破烂要是能挖动,他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现在好了,球不用踢了,他的饭碗恐怕是要先被踢飞了。
“误会……这一定是误会……”刘翻译还在那小声嘀咕,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田中根本没理会这只聒噪的苍蝇。他围着那块半吨重的巨石转了两圈,甚至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锤子,叮叮当当敲了几下。声音清脆,质地坚硬,绝不是风化岩。
作为神户制钢派驻华夏的高级技术顾问,田中的专业素养毋庸置疑。正因为专业,他才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个铲斗的问题。铲斗只是末端执行机构,真正核心的是液压系统的流量匹配和压力补偿。
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需要极高的瞬间爆发力,这意味着这台机器的液压泵拥有恐怖的功率储备,而且控制系统灵敏得吓人。这种级别的技术,哪怕是在日本国内,也是三菱或者小松刚刚摸索出来的核心机密。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连螺丝钉都要靠进口的穷地方?
“沈桑。”田中站起身,收起了刚才的傲慢,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贪婪,“我们可以谈谈吗?”
沈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甚至都没正眼看田中,“谈什么?谈怎么赔偿我们误工费?还是谈你们那台德国机器怎么当废铁卖?”
周正这会儿腰杆挺得笔直,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硬气过。他大步走过来,挡在沈良前面,嘿嘿一笑,“田中先生,咱们之前可是签了对赌协议的。这试机通过了,你们那台故障机不仅得修好,还得赔偿我们三倍的违约金。白纸黑字,您不会想赖账吧?”
田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烦躁,“钱,不是问题。神户制钢从来不缺钱。沈桑,我对你的这个……红星机械厂,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这个液压系统的设计图纸,如果你愿意转让……”
“想买?”沈良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让田中看不懂的戏谑。
“五万美金。”田中竖起五根手指,“这对你们来说,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你可以买很多设备,甚至可以去日本留学。”
周围的工人们倒吸一口凉气。五万美金!那是多少钱?在这个万元户都稀缺的年代,这是一笔能把人砸晕的天文数字。老张手里的铁锹都差点拿不稳了,眼神发直。
刘翻译一听这个数字,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凑上来,“沈工!沈工你听到了吗?五万美金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了这笔钱,咱们厂那就是全省首富了!赶紧答应啊!”
沈良看着刘翻译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反胃。他转过头,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矿山,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晚饭吃什么,“五万美金?打发叫花子呢?”
“你!”田中没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脸色一沉,“沈桑,做人不要太贪心。十万美金,这是我的底线。你要知道,这种技术在国际上虽然先进,但并不是不可替代的。我们只是想节省一点研发时间而已。”
“不可替代?”沈良转过身,直视着田中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刚刚出鞘的手术刀,“田中先生,你我都清楚,这不是简单的液压技术。这是高压负载敏感系统,配合我独创的仿生结构。这不仅能挖石头,稍微改动一下,就能用在坦克装甲车的传动系统上。十万美金?你买个螺丝钉都不够。”
轰!
田中的脑子里像是炸响了一道惊雷。
他怎么知道?!
负载敏感系统在军事领域的应用,正是神户制钢秘密研发的方向,属于绝对机密!这个穿着一身蓝布工装、看着像个刚毕业大学生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一语道破天机?
冷汗瞬间浸湿了田中的后背。这个中国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修车工或者技术员。他的背后,难道有更深层的背景?难道是中国军方那个神秘的研究机构?
沈良看着田中变幻莫测的脸色,心里暗爽。这招扯虎皮拉大旗果然好用。其实这时候国内这方面的技术还是一片空白,但他就是要利用这种信息差,彻底打乱对方的阵脚。
“看来田中先生还没想清楚。”沈良懒得再废话,转身冲赵国栋招了招手,“国栋,把机器开回厂房,把这铲斗卸下来锁进保险库,钥匙只有咱们周厂长能拿。谁要是敢靠近三米之内,直接拿扳手招呼!”
“好嘞!”赵国栋响亮地应了一声,一脚油门,挖掘机轰隆隆地开走了。
田中眼睁睁看着那台代表着“未来科技”的机器远去,心在滴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必须立刻向总部汇报!这绝对是个大事件!
“周厂长,咱们走吧。有些人啊,不给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咱们离了洋拐杖就不会走路了。”沈良拍了拍还在发愣的周正。
周正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沈良的背影,眼神里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丝敬畏。这小子,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
……
回到红星机械厂那个简陋的临时办公室,周正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甚至还神经质地趴在门缝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偷听后,才一脸凝重地转过身。
“沈工,咱们……真不卖?”周正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做贼,“那可是十万美金啊!咱们厂这一千多号人,要是有了这笔钱,哪怕只是一半,这几年的工资都不用愁了。”
沈良坐在那张掉漆的办公桌前,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磕出一根点上。劣质烟草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厂长,你觉得咱们缺的是钱吗?”沈良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咋不缺?咱都要揭不开锅了!”周正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破椅子发出嘎吱一声惨叫,“这挖掘机是造出来了,可要是没订单,那就是一堆废铁。田中那老鬼子虽然可恶,但他手里握着渠道啊。”
“卖给他,那是杀鸡取卵。”沈良弹了弹烟灰,“这技术要是流出去,不出半年,日本人就能仿造出来,而且成本比咱们更低。到时候,咱们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周正不说话了。他是搞行政出身,不懂技术,但他懂人心。他看得出沈良心里的野心,那不是几万美金能填满的。
“那咱们咋办?总不能守着金山要饭吃吧?”周正愁得直抓头发。
沈良笑了笑,把烟头掐灭在缺了口的搪瓷杯盖里,“厂长,谁说我们要饭了?好戏才刚刚开始。你以为我今天把田中晾在那儿是为了装逼?”
“不是吗?”周正愣了一下。
“那是为了抬价。”沈良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张泛黄的世界地图前,手指在上面划过一道弧线,“神户制钢在咱们这儿碰了钉子,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这时候,肯定会有别的狼闻着味儿过来。比如……德国人。”
周正眼睛一亮,“你是说,之前那个卖给咱们残次品的德国克虏伯?”
“没错。”沈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田中想买断我们的技术,那是为了垄断。但德国人不一样,他们的机器在咱们这儿出了大丑,如果不找回场子,以后在华夏市场就别想混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厂长!厂长!”是办公室小李的声音,透着股慌张,“门口来了几辆小汽车,还有……还有红旗车!”
周正心里一惊,红旗车?这年头能坐红旗车的,那级别可不一般。
沈良却是一脸淡定,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刻。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走吧厂长,咱们的大客户,上门了。”
……
红星厂大门口,气氛有些古怪。
几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路边,中间夹着一辆漆黑锃亮的红旗轿车。车还没停稳,就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精干男子,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车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戴领章,但那股子杀伐果断的气质,隔着老远都能让人腿软。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手里提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是个搞学问的。
周正带着沈良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一看到那位老者,周正的腿肚子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这不是省重工厅的赵厅长吗?以前只在报纸上见过,那可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老首长!
“首长好!”周正下意识地立正敬礼,声音都有点劈叉。
赵厅长回了个军礼,目光却越过周正,直接落在了沈良身上。那种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你就是沈良?”赵厅长的声音洪亮有力。
“我是。”沈良不卑不亢,微微点头。
“好小子!”赵厅长突然大笑一声,重重地拍了拍沈良的肩膀,那手劲大得差点把沈良拍散架,“听说你把小日本给整懵了?给咱们中国人长脸了!”
原来是这事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这长脸的事儿传得更快。看来田中那边刚吃了瘪,消息就已经通过某种渠道传到了上面。
“只是做了点分内的事。”沈良谦虚了一句。
“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赵厅长摆摆手,“我这人直肠子。刚才那个日本鬼子的电话都打到省里了,说是要投诉咱们破坏外商投资环境,还要告我们技术侵权。怎么样,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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