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陆家——
陆舟楫刚从别人口中得知陆易云结丹的事，那声音里的惊惶还未散去，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扇特意加固过的大门，竟像纸片般被震飞出去，碎裂的木屑砸在石阶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守门的两个弟子来不及反应，便被余波掀得离地三尺，重重撞在廊柱上。
陆舟楫猛地转头，视线撞进陆易云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时，竟下意识晃了晃神。
眼前的少年身着玄色劲装，墨发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起，下颌线绷得极紧。
从前，陆易云对他们虽也冷淡，眉眼间却总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可此刻，那双眼底翻涌的厌恶如此直白，直直扎进陆舟楫心里。
“陆……”他刚开口，陆易云却抬手打断了他。
少年的指尖凝着金光，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凭空出现，剑尖精准地抵住了陆舟楫的咽喉，冰凉的触感让他僵在原地。
“二哥……好久不见啊。”
这声“二哥”像惊雷般炸在陆舟楫耳边，他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窒住了。
他有多久没听过陆易云这么叫他了？六年吧？
那时陆尘还在，陆易云还是个总跟在哥哥身后的软乎乎小孩，会攥着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二哥”。
可后来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在陆尘陨落后？
是在家主决定迁出圣城？
还是在大伯一家坚持留在圣城，孤立无援的时候？
陆舟楫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艰涩道：“陆易云，当年的事，我有努力过。”
他想说，当年他曾跪在家主面前，求家族不要放弃大伯一家；想说他曾偷偷去圣城找过陆易云，却只看到紧闭的宅门；想说他其实一直记挂着这个弟弟……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陆舟楫却说不出口。
陆易云显然没兴趣听他解释，剑刃又往前递了半分，迫使陆舟楫往后退了半步。
“陆舟楫，不是说要重新挑选继承人吗？我现在回来了，开始吧。”
陆舟楫沉默了，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是啊，他当初费尽心思把陆易云从圣城拐回中州，就是因为家主决定重新选定下一任继承者。
按规矩，陆易云是嫡系血脉，又通过了祖池的初步考验，如今更是结成了天品金丹，这等资质，继承人之位本应是非他莫属。
可偏偏……祖池里的四位老祖，竟全给陆易云打了零分！
要知道，历届陆家子弟去祖池试炼，哪怕是资质最平庸的，也能得个一两分，零分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想到这里，陆舟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正好，遐筽也从祖池出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他没说，其实家主甚至已经派了人，准备把偷跑出去的陆易云绑回来，是他拦下了那些人，说要亲自等陆易云回来。
“遐筽你还记得是谁吗？”陆舟楫试着找了个话题，想缓和一下气氛。
身后的少年却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二哥。”
陆舟楫闭了嘴。
陆易云也冷哼一声，他哪里会不知道陆遐筽是谁，那个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哥身后，抢着要陆尘抱，总喜欢和他争宠的小姑娘。
更是这次继承人选拔的热门人选之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议事堂，陆舟楫对着主位上的陆宏远弯腰行礼，声音恭敬：
“家主，陆易云来了。”
陆易云抬眸扫过堂内，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长老们探究的视线，有少年少女们好奇或警惕的打量，可他全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堂顶泛着暖黄的光，两侧的立柱上刻着陆家的家训，九个长老坐在两侧的檀木椅上，下方站着十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族人，显然都是这次继承人选拔的参与者。
他眯了眯眼，活动了一下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
等他夺下继承人之位，陆家该从哪开始拆呢？
站在人群中间的陆遐筽不经意间抬眼，目光落在陆易云脸上时，神情一滞。
眼前的少年比她记忆中高大了太多太多，眉眼间的稚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早已陨落的大哥。
身边有个族弟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遐筽姐，他就是家主内定的继承者吗？”
陆遐筽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确实听父亲提起过，爷爷有意让陆易云继承家主之位，可祖池那零分的结果，却让爷爷陷入了两难。
总不能真捏着鼻子，把一个被四位老祖全票否定的人推上继承人之位。
她转头看向主位上的陆宏远，语气严肃：“爷爷，人齐了，能开始了吗？”
陆宏远的目光缓缓扫过堂内的少年少女，最后落在陆易云身上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孩子，本来性子就野，脾气倔，以前虽对家族有怨怼，却还听得进劝。
可现在，陆易云站在那里，明明没做什么，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浑身都透着“想大闹一场”的气息，让他头格外疼。
见家主迟迟不说话，坐在左侧首位的大长老清了清嗓子，无缝衔接接过话茬：
“历代继承者都会接受祖池的考验，而你们是从祖池脱颖而出的孩子，既然是从祖池开始，那便在祖池中结束。”
陆易云闻言，眉心微蹙。
又要回那个破地方？
他轻啧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
要不干脆不要那什么继承人的身份了，直接把这座让他恶心的陆家拆了？
大长老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在祖池内，能活到最后的人，便是继承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语气陡然变得凝重，“期间允许合作、内斗、争夺，唯独不许厮杀，一切点到为止，违反规定者，即刻剥夺继承人资格。”
话音刚落，陆易云脚下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符文流转，灵力扩散。
大长老看着眼前的景象，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缥缈：
“祝孩子们，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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