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妍站在驿馆二楼的廊檐下，望着庭院中忙碌的身影。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为这座驿馆镀上一层浅金。
她沉思片刻，转身对侍立在旁的青玉吩咐道：\"青玉，你去安排庄子上的年轻人，按照大同府的最高市价，有多少羊毛就收多少。记住，态度要诚恳，价格要公道。\"
\"是，主子。\"青玉领命而去，裙裾在秋风中轻轻摆动。
程妍目送她离去，这才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客房。
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沈檀儿正乖巧地坐在窗前，双手托腮望着庭院里飘落的银杏叶出神。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柔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怎么不过去找我？\"程妍在她身旁坐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沈檀儿转过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甜甜的笑容：\"我不想打扰妍妍姐处理正事。我会乖乖的，绝不给你添乱。\"
看着她像只温顺的小狗般依赖地望着自己，程妍只觉得心头一软，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檀儿从来都不会给我添乱。况且，有你在身边，这一路上我也多了个说话的伴儿。\"
\"真的吗？\"沈檀儿眼睛一亮，随即又染上一丝羞涩，\"妍妍姐，我...我有点紧张。你说谢大哥还会记得我吗？\"
程妍凝视着这个满心都是谢瞻的姑娘，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把话说开：\"檀儿，若是到了边疆，发现你的谢大哥并不喜欢你，你待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沈檀儿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反而坦然答道：\"谢大哥现在不喜欢我很正常，因为他还不了解真正的我。\"
程妍想起谢瞻那颗永远装着家国大事的心，狠了狠心继续追问：\"那若是他了解了你，依然对你无意呢？\"
这一次，沈檀儿垂下了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程妍见状，几乎要收回刚才的话，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若是那样，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她的声音清脆而认真，\"我这么好，一定会有人像我喜欢谢大哥那样喜欢我的。\"
这番赤诚的话语让程妍心头一震。
她望着沈檀儿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轻轻点头：\"你说得对，檀儿确实是个好姑娘。\"
得到夸奖的沈檀儿顿时笑开了花，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带着几分羞涩的喜悦。
\"我爹爹常说，女孩子生来就比男儿家要多受许多苦，\"她忽然说起家常，\"所以他从来都由着我做想做的事。
妍妍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偷偷跟着谢大哥的事，只有爹爹知道，连娘亲都被瞒着呢！\"说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程妍听着，不禁将记忆中那个为了长子匆匆定下婚事的沈尚书，与眼前这个疼爱女儿的爹爹重叠在一起。
\"你有这样开明的父母，难怪养得这般好。\"程妍由衷赞叹。
\"是啊，\"沈檀儿笑得眉眼弯弯，\"爹爹对兄长向来严厉，对我却从未发过火。啊，不对——\"她忽然想起什么，改口道，\"其实有一次，就是妍妍姐落水那件事传开后，爹爹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
她的神色渐渐认真起来：\"从那以后，程琳就成了我最讨厌的人。她明明知道名声对女儿家有多重要，还故意散布那样的谣言，实在太可恶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压低声音：\"妍妍姐，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那天我哥哥根本连厢房的门都没进，他在院门口就把你交给了力气大的婆子。
后来连湿衣服都没换就跑去请府医，直到府医开了药方才离开。就因为穿着湿衣服吹了风，他还病了一场呢。\"
\"就这样，程琳还要编造那些不堪的谣言，\"沈檀儿气鼓鼓地补充，\"不仅伤害了妍妍姐的名声，她还让谢大哥伤心，真是太过分了！\"
见她三句话不离谢瞻，程妍不禁莞尔。
沈檀儿说的这些事，沈宴清从未向她提起过。
但此刻，听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娓娓道来，程妍对沈家人的印象，悄然间彻底改变了。
尤其是程檀儿，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却有一颗鲜活的赤子之心，她会为了自己的心意不远千里去到陌生的地方。
可也会为了自己说出那样理性且负责的话，原本程妍是喜欢她的可爱长相，现在更喜欢这个姑娘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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