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华夏镇东门外的官道上已挤满了人。
青风矿的王老四踮脚望去,黑压压的人头从镇口一直排到三里外的岔路口,像一条沉默的黑龙。他身边的李二柱拄着根磨亮的木杖,瘸腿在晨露里微微发颤,却死死攥着个蓝布包——里面是他婆娘留下的唯一一只银镯子,昨夜他用粗布缠了三层,生怕路上弄丢。
“都排好队!青风矿的走左路,红石矿的走中路,白垩矿的……”周明远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遍队列,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纵横的疤痕——那是早年在矿上被矿石砸的。
队列里起了阵小小的骚动。白垩矿的队伍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哭出声:“俺们……俺们还能走左路不?陈六他……”
周明远走过去,蹲在妇人面前。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陈嫂子,”他声音放轻了些,“左路是青风矿的老弟兄,你们白垩矿的走右路,离学堂近,娃子上学方便。”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到孩子手里,“这是糖糕,路上吃。”
妇人捏着油纸包,眼泪掉得更凶,却用力点了点头。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声号角响了。
铜制的号角被吹得呜呜咽咽,像极了矿洞里的风。王老四猛地直起腰,看见镇口升起面猩红的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个大大的“华”字,在晨雾里猎猎作响。
“出发——”周明远的吼声混着号角声炸开。
左路的马车先动了。二十辆骡车首尾相接,车斗里堆满了铺盖卷,华工们挤坐在两侧,有人抱着锄头,有人背着药篓,还有个老汉捧着只芦花鸡,用麻绳系着鸡腿,鸡咯咯叫着扑腾,惹得满车人笑。王老四坐在头车的车辕上,手里攥着根枣木棍——那是他从青风矿带出来的,矿难时用它撬开过砸下来的顶板。
“王大哥,你看!”李二柱突然指着远处。
官道尽头的土坡上,站着些人影。有举着锄头的农夫,有挎着竹篮的妇人,还有些半大的孩子,都在朝他们挥手。王老四眯起眼,认出那是华夏镇周边村落的人——周主事说过,这些乡亲会给他们送水喝。
中路的队伍里,红石矿的张铁匠正给驴车换轴。他带来的铁匠炉就架在车斗里,铁锤和铁砧碰撞的叮当声混着车轮碾地的吱呀声,倒像支特别的队伍。“张师傅,歇会儿吧!”有人喊。张铁匠头也不抬:“趁天亮把轴换好,免得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他胳膊上的烫伤疤痕在晨光里泛着紫黑,那是去年在矿上被熔铁烫的。
右路最热闹。白垩矿的女人们凑在一辆车上,正给娃子们梳辫子。陈嫂子把孩子架在肩头,孩子举着糖糕,对着路过的骑兵咯咯笑。骑兵们穿着皂色短打,腰里别着长刀,每隔三辆马车就有一个,都是从各矿选出来的好手——周主事说这叫护卫队。
日头爬到头顶时,队伍在一片杨树林里歇脚。
树荫下早摆好了十几口大缸,村民们提着水桶往缸里续水,还有妇人端来筐青杏,说是自家树上结的。王老四咬着青杏,酸得直咧嘴,却看见周明远正蹲在林边的土坡上,对着张地图出神。
“周主事,这是到哪了?”他走过去问。
周明远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过了前面的黑风口,就是咱们的新庄子。”他指尖划过道曲线,“但这风口去年塌过方,得让护卫队先去探探路。”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从西边来。两个骑兵翻身下马,头盔上的红缨还在晃:“周主事,黑风口有动静!”
“咋了?”
“坡上……坡上站着些穿黑制服的,像是殖民府的巡捕。”
王老四看见周明远的手猛地攥紧了地图,指节泛白。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猩红的旗帜猎猎作响,把号角的余音撕得粉碎。
“继续走。”周明远突然站起身,声音冷得像矿底的水,“护卫队在前头开路,妇孺往中间靠。”他看向王老四,“王大哥,借你的枣木棍用用?”
王老四把木棍递过去,忽然觉得这根在矿洞里救过他命的棍子,此刻沉甸甸的。
号角又响了,这次却吹得急,像要把乌云吹散似的。队伍重新动起来,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王老四听见身后有人在数:“一、二、三……”那是个瞎眼的老汉,正用手指头数车轮转了多少圈。
黑风口越来越近,王老四看见土坡上果然站着些黑影。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那是周主事刚发的,刀柄还带着新木头的涩味。
风里,似乎又传来了号角声。这次却不是铜号,倒像是……牛角号?呜呜的,从黑风口的另一边飘过来。
王老四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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