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染好的蓝布铺在竹桌上时,思砚正蹲在旁边看林砚做挂钩。槐木被削成精巧的树叶形状,边缘磨得光滑,林砚用刻刀在上面划出叶脉,刀锋走得稳稳的,像苏晚纳鞋底时的针脚。
“布晾得差不多了,”苏晚用手指捏着布角抖了抖,靛蓝色在阳光下泛着沉静的光,“比去年染的匀,张婶说加了点苏木,颜色能更牢。”她从竹篮里拿出针线,丝线是薄荷绿的,在布上比了比,“先描个样子,免得绣歪了。”
思砚凑过去看,苏晚用炭笔在布上轻轻画着薄荷叶的轮廓,线条流畅得像水流。“真好看,”他由衷地说,“比我画的强多了。”苏晚脸一红,把炭笔往他手里塞:“你也来画两片,人多力量大。”
林砚把刻好的挂钩放在布旁,四个小小的槐树叶,边缘还沾着木屑。“先试试大小,”他往书架的侧柱上比划,“间距得匀,不然帘子挂着歪。”思砚拿起一个挂钩,指尖蹭过上面的叶脉纹路,突然发现林砚把叶尖刻得有点圆,不像真的槐树叶那么尖。
“这叶尖怎么不尖?”他举着挂钩问。林砚的耳尖有点红:“怕挂帘子时勾破布,磨圆了安全。”苏晚在旁边听见了,笑着说:“还是你想得细。”
外婆坐在凉棚下,看着三个年轻人围着布和木头忙活,手里纳着给思砚做的鞋,线在布面上穿梭,留下细密的针脚。“你娘当年也爱绣东西,”她突然开口,“给你做的肚兜,上面绣的就是薄荷,说夏天穿着凉快。”
思砚的手顿了顿,炭笔在布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他已经记不清娘绣的薄荷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小时候总把肚兜扯下来当玩具,被娘笑着拍屁股。“那我这片叶子,就当是给娘绣的。”他低头认真地画起来,线条有点抖,却格外用力。
中午吃饭时,苏晚把绣了一半的布小心地收进竹篮。“下午接着绣,”她往思砚碗里夹了块薄荷炒鸡蛋,“争取明天就能挂上。”林砚则拿着挂钩去打磨,说要让木头上的毛刺彻底消失,“不能让苏晚的心血白费。”
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苏晚教思砚怎么绣叶脉:“针要从叶根起,顺着纹路走,别扎错了地方。”她握着思砚的手,指尖带着绣线的滑,针在布上穿出穿入,很快就绣出一段流畅的线条。
思砚学得手忙脚乱,线总缠在一起,还差点扎到苏晚的手。“别急,”苏晚耐心地帮他理线,“绣活跟过日子一样,得一针一线慢慢来,急了就出乱子。”林砚在旁边打磨挂钩,听见这话,忍不住看了苏晚一眼,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外婆纳完鞋底,过来给他们端水喝。看见布上绣了一半的薄荷,她拿起一块凑近看:“这针脚比你娘当年的匀,苏晚的手艺好。”苏晚不好意思地笑:“还是外婆教得好,去年您教我纳鞋底,说‘线要拉紧,才耐穿’。”
太阳偏西时,布帘上的薄荷终于绣得差不多了。思砚绣的那片叶子,针脚歪歪扭扭的,却被苏晚特意绣在了最中间。“这样最好,”她说,“每个人的痕迹都有。”林砚把挂钩钉在了书架上,四个小小的槐树叶,在蓝布的映衬下,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挂帘子时,林砚站在凳子上,苏晚在底下扶着布,思砚则帮忙递钉子。三人的影子在书架上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像幅温暖的画。“再往左点,”苏晚仰头指挥,发梢蹭过林砚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又赶紧移开目光。
帘子挂好的那一刻,风穿过凉棚,吹动布帘轻轻晃,上面的薄荷叶子像活了一样,在蓝布上舒展。思砚看着书架被帘子半遮着,露出上层的《诗经》和中层的画夹,突然觉得这书架像个藏着秘密的宝盒,而布帘上的每一针,都锁着他们的心意。
外婆搬了个竹凳坐在书架旁,看着帘子上的薄荷笑:“真好,以后灰尘落不进去了。”她的手在布帘上轻轻抚过,像在抚摸那些细密的针脚,“这针脚里啊,藏着日子的暖呢。”
思砚凑近看,果然在苏晚绣的叶子里,发现她偷偷绣了个小小的“晚”字,藏在叶脉交汇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林砚刻的挂钩背面,似乎也有个模糊的“砚”字,大概是他的名字。
暮色漫进凉棚时,布帘上的薄荷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蓝。思砚坐在竹凳上,听着林砚收拾工具的声音,苏晚整理绣线的声音,外婆轻轻哼着的小调,突然觉得,这些声音和布帘上的针脚一样,都在慢慢编织着一个温暖的梦——梦里有永远翠绿的薄荷,永远结实的书架,还有永远守在一起的他们。
风又吹过,布帘轻轻碰在书架上,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说: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绣,慢慢刻,慢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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