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光点落在玄阳指尖,微微颤动。
他没有抬手,也没有将它拂去。那一点微芒像是从千万人的呼吸里凝出来的,轻得几乎不存在,却又沉得如同压住了一方天地的气运。他知道,这不是神通显化,也不是天道降谕,而是人心执笔时那一瞬的诚念,终于有了归处。
风掠过台前,吹起几片残灰,是昨夜百姓焚香留下的痕迹。不知从哪一处村落传来孩童齐声诵读的声音,稚嫩而整齐:“符有灵,字有心,符祖教我们写光明。”
这称呼第一次入耳,玄阳眉心微动,却未出声纠正。祠堂方向飘来檀香,一座粗木雕成的人像被供在侧位,面容依稀是他模样,衣饰却是寻常布衣。族老跪拜于前,口中祝祷:“书道之始,护民之神,请受此烟火三百年。”
仓颉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牌位,眉头微蹙。他本不愿见这一幕,可终究没走开。他知师父从不求名,也从未以圣者自居。可如今,名字已不在他自己手中了。
玄阳缓缓收拢五指,将那粒光点握入掌心。它没有熄灭,反而顺着经络游走一圈,最终沉入丹田深处。这不是力量的积累,而是一种确认——道已离体,落入人间。
他转身走下高台,脚步不急不缓,踏过还带着温热的土地。这里曾是战场边缘,如今已被清理干净,只余几块焦石嵌在土中,作为过往的印记。一名妇人正领着孩子在屋前贴新纸,纸上用墨勾着一个“安”字,笔画虽拙,却端正有力。
玄阳停步看了片刻,那孩子察觉有人靠近,抬头望来,眼神清澈无惧。他未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便继续前行。
仓颉迎上几步,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们立了像,写了经,连祭日都定了。”他的声音低了些,“您不阻止?”
“人心要托个依靠,总得有个名字。”玄阳答,“叫什么,都不重要。”
“可您不是神。”
“我不是。”玄阳望着远处炊烟升起的方向,“但我也不再只是一个修行者。当千万人因你所传之物活得更好时,你就不能再只为自己活着。”
仓颉沉默。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支旧笔,笔尖已有磨损,墨痕斑驳。他曾以为,创字完成,便是终点。可此刻,他忽然觉得肩头更重了。
“我想进山。”他说,“文字已成,后续传播自有他人接手。我该退了。”
玄阳没回应,径直走到一片空地前。几个孩子正围坐在泥地上描摹“和”字,写得歪斜,却一笔不落。他蹲下身,拾起半截炭枝,在泥土上写下了一个字——“传”。
笔画简单,横平竖直,最后一捺拉得略长,像是要延伸出去。
“你写的不是字。”他看着仓颉,“是火种。有人点燃,就得有人送出去。若你藏身林泉,那这火就只能照一间茅屋,暖一个人。”
仓颉盯着那个“传”字,许久未语。
风吹动他的衣袖,也吹散了地上一些炭灰。一个稍大的孩子凑近看了看,忽然开口:“老师说,这个字念‘传’,是要把好东西交给别人的意思。”
玄阳没回头,只问:“你还记得第一节课学的是什么吗?”
“是‘人’。”孩子答。
“对。”玄阳轻轻划去那个字,“人立于世,靠的不是独自站立,而是彼此支撑。你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撑。”
仓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不同。
他将旧笔重新握紧,对着玄阳深深一揖,未发一言,却已明志。
玄阳扶他起身,两人并肩走向村外高地。晨光正好,东方云层裂开一道口子,金辉洒落,映得远处新建的城郭轮廓分明。那是轩辕后裔集众力建造的新邑,城墙尚在垒砌,已有工匠在石基上刻下第一个“德”字。
玄阳站定,不再俯视眼前村落,而是极目远眺。
那里有更多的山川,更多的族群,更多尚未听闻符音的地方。他知道,三皇治世已近尾声,五帝将兴,天下将迎来新的秩序与动荡。而这一次,不再是靠一人之力镇压劫难,而是靠千百人执笔书写,一点点筑起文明的堤坝。
万灵拂尘被他轻轻放在身旁石台上,通天箓悬于脑后,光辉内敛,如一轮静月。他双手负在身后,衣袍随风轻扬,身影挺拔如松。
仓颉立于其侧,低声问:“接下来,往哪里去?”
“去有人想写字的地方。”玄阳答,“去有人需要知道,一笔一画也能改命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只小手悄悄牵住了他的衣角。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赤足站在碎石地上,脸上沾着尘土,眼睛却亮得出奇。他仰头看着玄阳,声音不大,却清晰:
“爷爷,我能学写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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