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旨。”太监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待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室内只剩下君臣二人时,皇帝才将目光重新转向依旧跪伏在地的崔鹏,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崔爱卿,你可知,此次赤岩岭金矿,一共丢失了多少两黄金?”
崔鹏的额头瞬间沁出更多细密的冷汗,他伏低身子,声音愈发恭敬谨慎:“回皇上,臣……臣依稀听闻,好像是……二十万两?”
“不错,整整二十万两黄金。”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敲在崔鹏心上,“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通往京城国库的官道上,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崔爱卿,你说,这像话吗?”
崔鹏连忙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惶恐与愤慨:“此乃泼天大案!匪徒目无王法,猖獗至极!不仅使我朝廷蒙受巨大损失,更是严重损害了我南月国威!此风绝不可长!”
“是啊,”皇帝轻轻颔首,语气莫测,“这个案子,必须得有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结果。否则,朕无法向朝廷交代,无法向天下百姓交代,更无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崔鹏立刻接口,言辞恳切,信誓旦旦:“皇上圣明!此等无法无天之徒,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国法,以儆效尤!老臣虽管教不严,致使家人卷入此等丑事,但也定当全力配合朝廷,揪出所有涉案之人,绝不容情!”
他跪在那里,姿态放得极低,话语间充满了对皇帝的忠诚和对国法的敬畏,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偶然发现罪证、急于戴罪立功的忠臣。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算计与惊惶,只有他自己知晓。
皇帝看着他,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不再言语,仿佛在等待,等待洛九曦那边传来的消息,也等待着这出戏,下一步会如何上演。
洛九曦奉旨带人疾驰前往崔鹏所说的京郊田庄,果然在那里抓获了几名漕河帮的底层帮众和崔鹏小妾的那个远房弟弟。
人赃并获,审讯也异常顺利,这些人几乎是立刻就招认了,口供与崔鹏在皇上面前的说辞严丝合缝。
他们承认是见钱眼开,利用漕河帮的渠道和内应,策划并实施了劫掠官银、熔炼销赃的罪行。
然而,所有的供词都止步于此,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快刀精准切断,没有任何一句供词牵扯到更高层级的人物,无论是崔鹏、穆南萧,还是任何一位朝中官员。
洛九曦心中雪亮,自己这是被对手抢先一步,结结实实地耍了!
对方定然是早已察觉危险,不惜断尾求生,用极高的代价,可能是重金收买,也可能是以家人性命相威胁等手段,让这几个小角色扛下了所有罪名,将崔鹏、穆南萧等真正的核心人物干干净净地摘了出去,留下一个看似圆满,实则漏洞百出的“结果”。
御书房内,洛九曦沉着脸汇报了审讯结果。
皇帝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也没有出言责怪洛九曦,只是目光深远地看向窗外,淡淡道:“狐狸尾巴,总有完全露出来的一天。现在比的,就是耐心。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先露出破绽。”
而对崔尚书的处罚更是轻描淡写,仅仅是以“治家不严、约束族人无方”为由,罚俸一年,不痛不痒,甚至还在朝会上温言安抚了几句,赞其“大义灭亲,忠勇可嘉”。
这结果,让洛九曦胸口堵着一口闷气,郁结难舒。
他知道,自己这次没能将对方一击致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经此一事,幕后黑手必然更加忌惮和怨恨他,也会更加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要将洛家置于死地。
回到靖北侯府后的几天,洛九曦的心情都显得有些低沉,即便在府中处理公务,眉宇间也带着化不开的凝重。
沈兮梦将他的郁闷看在眼里,心疼却不多言。
这日傍晚,洛九曦独自在书房对着一卷兵书出神,沈兮梦抱着才两个多月大、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小女儿昕昕,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小昕昕似乎能感受到母亲温柔的气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白嫩的小拳头在空中挥舞。
“夫君,你看昕昕,她好像在对你笑呢。”沈兮梦走到书案前,微微弯腰,将女儿凑近洛九曦。
洛九曦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女儿那纯净无邪的笑脸,如同阴霾里透进的一缕阳光,瞬间软化了他紧绷的心弦。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儿娇嫩的脸颊,小昕昕竟真的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了更响亮的“咯咯”声。
就在这时,穿着小锦袍的明远也像个小炮弹似的从门外跑进来,一把抱住洛九曦的腿,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要求:“爹爹,抱!举高高!”
看着缠在腿边的儿子,再看看妻子怀中对自己“笑”的女儿,洛九曦心中那口郁结的闷气,仿佛被这温馨的画面悄然驱散了不少。
他俯身,一把将明远捞起来举过头顶,小家伙立刻发出兴奋又带着点害怕的尖叫声,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
沈兮梦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嬉闹,怀中女儿安然,唇角漾开温柔满足的笑意。
一时间,书房内其乐融融,充满了孩童的欢语和大人无奈又宠溺的低笑。
外间的狂风暴雨、朝堂的尔虞我诈,似乎都被隔绝在这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之外。
洛九曦紧紧抱着儿子,看着妻女,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而柔和。
朝堂之上的博弈远未结束,对手阴险狡诈,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为了守护眼前这触手可及的温暖与安宁,他绝不能倒下,也绝不会认输。
耐心?他有的是。
他会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等待着对手下一次露出尾巴,届时,他绝不会再失手!
朝堂之上,风平浪静。
洛九曦依旧是那个沉稳干练、忠于王事的靖北王,对于崔尚书仅被罚俸了事,他未曾流露出半分不满,甚至在议事时与崔鹏目光相接,也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与尊重,仿佛之前那场险些将对方连根拔起的狂风暴雨从未发生。
这份异乎寻常的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反而让老谋深算的崔鹏心中更加没底,愈发不敢在明面上对洛九曦和靖北王府有任何动作。
然而,洛九曦的“耐心”绝非坐以待毙。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朱砂痣成了心头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