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冻土渐渐松了劲。温乐瑜蹲在知青点的菜园边,指尖捏着颗饱满的菜种,往湿润的泥土里按。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下来,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暖得人心里发酥。
“乐瑜姐,这菜籽撒得太密了!”江映雪扛着锄头从河边回来,军绿色的裤脚沾着泥点,嗓门亮得像敲锣,“得隔五寸种一棵,不然长不开!”
温乐瑜赶紧往后缩了缩手,看着闺蜜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三两下就把种密了的菜籽扒开,动作又快又准。她忍不住笑:“还是你厉害,我这双手,除了编绳子啥也不会。”
“谁说的?”顾诚不知何时站在篱笆外,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镇上换的白面,“你编的那些尼龙绳挂件,供销社的王主任昨天还跟我夸,说比县城百货大楼的还精致。”
他说着走进来,自然地接过温乐瑜手里的小铲子,替她把剩下的菜籽种完。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军绿色衬衫的领口沾着点尘土,却丝毫不减那股沉稳劲儿。温乐瑜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想起书里写的情节——原主到死都没等到顾诚一句好话,可现在,他却把“我媳妇厉害”挂在嘴边,逢人就夸。
“对了,”江映雪突然拍了下手,“昨天我跟顾野去后山,看见好多迎春花,编花环肯定好看!等赶集的时候拿去卖,说不定能换点钱买台缝纫机。”
顾野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捧着束刚摘的迎春花,嫩黄的花瓣沾着晨露,递到江映雪面前时,耳根红得像染了颜料:“给,你说好看的。”
江映雪的脸颊也泛起红,接过花往温乐瑜怀里塞:“乐瑜姐戴着好看!”转身却偷偷把最艳的那朵别在自己辫子上。
顾诚看着她们笑,从竹篮里拿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四个白面馒头,还夹着红糖馅:“快吃,刚出锅的。”他把最大的那个递给温乐瑜,又把剩下的分给江映雪和顾野,自己则啃起了昨天剩下的窝头。
温乐瑜咬着馒头,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悄悄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塞到顾诚手里:“我吃不了这么多。”
顾诚愣了愣,接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随即又握紧,把那半块馒头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早饭,四人分成两拨——顾诚和顾野去公社拉煤,温乐瑜和江映雪则留在知青点编东西。温乐瑜坐在屋檐下编钥匙扣,江映雪蹲在旁边用迎春花编花环,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伴着远处的鸟鸣,日子过得像首轻快的歌。
“乐瑜姐,你说咱要是真买了缝纫机,是不是就能做新衣服卖了?”江映雪突然开口,手里的花环已经编了一半,嫩黄的花瓣衬得她眉眼格外亮。
温乐瑜点点头:“肯定能!你看上次我给你做的那件蓝布衫,张婶她们不都问在哪买的吗?”她低头继续编绳子,指尖翻飞间,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渐渐成形,“等攒够了钱,咱就把‘双姝坊’开到公社去,让全县的人都知道咱的手艺。”
江映雪听得眼睛发亮,把花环往温乐瑜头上一戴:“那我就当你的保镖,谁敢来捣乱,我一拳把他打飞!”她说着挥了挥拳头,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惹得温乐瑜直笑。
正说着,刘建国摇着扇子走过来,看见温乐瑜头上的花环,眼睛一亮:“小温同志这花环编得真好看,能不能送给我?我家闺女肯定喜欢。”
温乐瑜下意识地往江映雪身后躲,江映雪已经站起来,把花环从温乐瑜头上摘下来,往刘建国面前一递:“想要啊?五毛钱一个,拿钱来。”
刘建国的脸色僵了僵,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就是几朵破花吗?还敢要钱?”
“破花?”江映雪挑眉,“这可是后山采的迎春花,要走二里地呢!再说了,这是乐瑜姐亲手编的,五毛钱都算便宜你了!”
刘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走之前还撂下句狠话:“你们等着,公社马上要查知青劳动成果,我看你们拿什么交差!”
“怕他?”江映雪嗤笑一声,“咱的菜园子长得比谁都好,编的东西也能换钱,他能奈我何?”她转头看向温乐瑜,见她脸色发白,赶紧拍着她的背安慰,“别怕,有我呢!他要是敢找茬,我就去公社书记那儿告他公报私仇!”
温乐瑜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打鼓。她知道刘建国在公社有点权力,要是真被他针对,日子肯定不好过。
傍晚,顾诚和顾野拉着煤回来,听说了这事,顾诚的脸色沉了下来:“别担心,劳动成果的事我去跟队长说,咱的菜园子和编的那些东西,足够交差了。”
顾野也拍着胸脯:“要是刘建国敢使坏,我就找我以前部队的战友,他爸是县武装部的,收拾个公社文书还不是小菜一碟!”
温乐瑜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想办法,心里的石头渐渐落了地。她想起穿来那天,自己缩在花轿里瑟瑟发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可现在,她不仅活了下来,还有这么多人护着,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晚饭时,顾诚把煤炉烧得旺旺的,温乐瑜坐在旁边编钥匙扣,江映雪和顾野则在讨论赶集卖花环的事,时不时拌两句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热闹。煤炉上的水壶“呜呜”地响着,水汽氤氲而上,模糊了四人的身影,像幅温暖的画。
温乐瑜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是老天爷给她最好的礼物。没有早死的结局,没有苦情的戏码,只有吵吵闹闹的烟火气,和身边人滚烫的真心。
她低头继续编钥匙扣,指尖下的小兔子越来越鲜活。她知道,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一定能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这八零年代的春天,才刚刚开始,她们的路,还很长,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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