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紫微宫的琉璃瓦,在金銮殿的盘龙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星回的道袍昨夜染了尘土,萧月落正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肩头的灰痕,红衣袖摆扫过三清戟的银纹,激起细碎的嗡鸣。
“玉坠戴好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指尖触到他衣襟里的月纹玉坠,那温润的触感让两人都想起枯井中那场生死离别。
“嗯。”
林星回点头时,落月剑穗在腰间轻晃,流苏上的密码纹路被晨光浸得透亮。
不远处,沈富贵正踮脚给张灵韵递桂花糕,锦缎马甲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却浑然不觉;苏月在给玄甲军的老铁匠包扎手腕,玉峰针穿过纱布的动作轻得像蝴蝶振翅;般若双手合十站在丹壁旁,念珠转得沙沙响,目光掠过殿角的香炉,似在为亡魂祈福。
殿门 “吱呀” 开启,李公公尖细的唱喏声划破晨雾:
“陛下临朝 ——”
新帝身着明黄常服,虽尚显稚嫩的脸庞上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龙椅旁的鎏金鹤灯还燃着余烬,映得他眼底满是坚毅。
“林星回携众义士觐见陛下!”
林星回率众人跪拜,三清戟拄地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新帝抬手时,袖口龙纹绣线流转:
“平身。”
“昨日曹瑾仁伏法,众卿皆见其罪证,今日朕要为一桩沉冤昭雪。”
话音未落,阶下突然转出个绯袍御史,高声道:
“陛下三思!”
“林家通敌南蛮之说已传十余年,虽有物证,恐是江湖势力构陷东厂,动摇国本啊!”
此人正是曹瑾仁昔日提拔的党羽,话音刚落,又有三四名官员附和,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叶凌霄的黄衫猛地绷紧,星河长明剑在鞘中震颤,却被林星回用肘尖轻轻按住
。萧月落已悄然上前半步,流云软剑的剑柄在掌心转了个圈,冷声道:
“御史大人说构陷?”
“那云州毒矿的蛊虫样本、东厂与南蛮的交易密信,难道都是我等伪造的不成?”
“密信可仿,蛊虫可栽赃!”
绯袍御史梗着脖子,却在看到夜琉璃缓步走出时瑟缩了一下。
黑衣女子手中托着个铁盒,打开的瞬间,数十枚刻着 “曹” 字的私印和缇骑花名册赫然在目:
“这是司礼监密库所取,大人要不要比对一下您当年收受东厂贿赂的笔迹?”
御史脸色骤白,瘫软在地。
沈富贵趁机挤到前侧,将一摞账册 “啪” 地拍在案上:
“还有万宝行的商税记录!”
“天启二十七年至今,东厂私吞军饷七百三十万两,全入了曹瑾仁私库,每一笔都有督造官签字画押!”
他指尖点着账册上的朱印。
“大人要是识字,不妨自己看看。”
新帝的目光扫过阶下噤声的官员,沉声道:
“朕在东宫时,便听闻玄甲军旧部为护国门战死,却遭连坐抄家。”
“林将军忠魂未远,岂能容宵小污蔑?”
他抬手示意,李公公展开明黄诏书,浑厚的宣读声在殿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原镇国大将军林啸,忠勇贯日,护国安邦,却遭曹瑾仁构陷,以‘通敌’罪名蒙冤殉节。
其妻关氏月和,智识过人,殉夫明志,烈节可嘉。
今罪臣伏法,真相大白,朕特追复林啸镇国大将军爵位,谥‘忠武’;追封关月和为忠烈夫人,赐葬皇陵侧寝。
林家家产尽数归还,玄甲军旧部平反复职。
凡受此案牵连者,一律昭雪。
钦此。”
诏书读到 “忠烈夫人” 四字时,林星回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月纹玉坠在衣襟内硌得胸口发疼。
他仿佛看见母亲关月和在烈火中回眸,鬓边的玉坠与此刻怀中的信物遥相呼应。
落月剑突然发出轻鸣,剑格上的星图纹路与晨光相融,竟在地面投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幼时母亲为他描的星辰。
“臣,林星回,叩谢陛下!”
他俯身跪拜,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泪水终于砸在砖缝里。
萧月落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红衣顺势挡住众人视线,指尖在他手背轻轻按了按。
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 “我在”。
般若走上前,将一束白菊放在空置的拜垫上,念珠转得更快:
“愿林将军与关夫人魂归净土,因果循环,公道终彰。”
苏月也取出一枚用月华草编的花环,放在白菊旁:
“这是药王谷的规矩,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
叶凌霄望着那束白菊,突然从怀中取出半卷染血的布防图,轻轻放在案上:
“历天行兄弟为证清白而死,他若能看到今日,必定瞑目了。”
图上那个小小的太阳印记,在晨光中泛着浅红,像极了少年人未凉的热血。
新帝凝视着布防图,良久才道:
“历壮士忠勇,追赠游击将军,厚葬。”
他转向林星回,目光满是期许。
“林少侠,朕欲封你为骠骑大将军,统领玄甲军,可好?”
林星回刚要推辞,萧月落却先他一步开口:
“陛下,星回志在江湖,而非朝堂。”
“但玄甲军旧部皆愿听其调遣,他日若有国难,他必不会坐视不理。”
她说话时,指尖仍轻轻搭在林星回腕上,传递着温暖的力道。
“也罢。”
新帝含笑点头。
“江湖道义亦是国之基石。”
“明日曹瑾仁凌迟处死,朕允你们亲临观刑,告慰亡魂。”
众人谢恩退出大殿时,晨光已洒满宫道。
玄甲军旧部在宫门外跪了一地,老铁匠捧着残破的护心镜,看到林星回便老泪纵横:
“将军,夫人,你们看到了吗?”
“林家冤屈洗清了!”
数百名老兵齐声高呼 “忠武千秋”,声浪震得宫檐瓦片轻颤。
张灵韵蹦跳着跑到林星回身边,桃木剑上的镇煞符随风飘动:
“林大哥,明天我们去看那个坏蛋受刑,替历大哥报仇!”
慕容雪却按住她的剑鞘,轻声道:
“刑罚是为了告慰逝者,不是为了泄愤。”
“历壮士若在,也会希望我们守住道义。”
苏月正给一名老兵换药,闻言抬头笑道:
“慕容姐姐说得对。”
“我已备好安神汤,明日观刑后给大家服下,免得心绪难平。”
她的药箱上,药王谷的莲花纹在阳光下格外鲜活,那是林静姝当年改良丹方时留下的印记。
夜琉璃靠在宫墙旁,看着远处百姓欢呼的身影,黑衣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沈富贵凑过去递了块桂花糕:
“琉璃姑娘,以后影杀楼改做安保,万宝行的商路可就拜托你了。”
夜琉璃接过糕点,嘴角难得弯起一丝弧度: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的货。”
暮色降临时,众人聚在驿站庭院中。
般若在石桌上摆了素斋,沈富贵偷偷藏了壶好酒,却被苏月瞪得赶紧收起来。
林星回坐在月下,手中摩挲着三清戟,戟身的军阵图在月光下流转,突然想起清虚子临终前的话:
“守心中道义,胜做天下第一。”
萧月落端来一碗莲子羹,坐在他身边:
“在想清虚道长?”
“嗯。”
林星回点头,将羹碗推到她面前。
“他要是能尝到你做的羹就好了。”
“会的。”
萧月落舀起一勺羹,递到他嘴边。
“天上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梆子响过,驿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夜琉璃瞬间消失在阴影中,片刻后带回个消息:
“曹瑾仁在天牢里疯了,喊着要见你,说有林家的秘密。”
林星回握紧三清戟,月纹玉坠在怀中发烫:
“不必见了。”
“他的秘密,都写在那些罪证里了。”
萧月落起身,红衣在月光下如一团温暖的火:
“明天过后,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林星回望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从怀中取出醉仙葫芦,倒出两杯清酒:
“敬清虚道长,敬历兄弟,敬所有不该被遗忘的人。”
“也敬我们。”
萧月落举杯相碰,酒液溅起的细碎水花,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庭院里,般若在念经,沈富贵在算明日的开销,张灵韵缠着慕容雪教剑招,苏月在整理药箱,叶凌霄摩挲着历天行的布防图。
月光洒在每个人身上,驱散了所有阴霾,只留下即将告慰亡魂的安宁。
天牢方向传来隐约的嘶吼,却没人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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